一 清晨,袅袅炊烟从一幢幢瓦房的屋顶徐徐升起,水墨画一般。墙根下,有一道黄色的身影飞驰而过,刺耳的犬吠声此起彼伏。 大家都说:“阿颠不颠,脑壳清醒得很。要不,他咋个晓得冬至吃狗肉呢!” 我一路狂奔,从禾禾家半掩着的红漆铁皮大门钻了进去。 “阿颠,你想死是不是?你把吃狗肉的主意打到我家狗身上来了?”禾禾手持木棍冲了出来,那根棍子几乎要项到阿颠的鼻子。 我蜷缩在墙角的狗窝里瑟瑟发抖,舔舐着身
人一过五十岁,火力就不旺了,直接的感觉,就是“拿”不住酒,晚餐时,只喝了一两一盏的酒,就有些晕眩,只好作罢。这时对于酒,已不挑剔成色,无论茅台、五粮液、国窖,还是汾酒、剑南春、二锅头,都是一个味道。于是,眼前有什么酒,就喝什么;更何况,仅仅一两的酒量,一有了晕眩的感觉,就是神仙了。夫复何求? 神仙住在庙里,而人却居(拘)于屋,不过是卑屑的一个肉体,糊弄一下就成了。旁人不拿你当玩意儿,自己也不觉得
一 油菜花开时节。 星期天,上午八点,凳子岭市政协大楼前坪,停一辆十九座商务车。学习文史委八个委员在车上坐定了。最后一排座位上,坐着吴然和胡芳。 政协副主席古河润走出了政协大楼,上了车,在首长座坐下了,问:“到齐了吗?”见说到齐了,说:“出发。”从文件袋内抽出两幅字,打开了,说:“我们凳子岭的规矩,不能空手进屋。送两幅字给余国顺,作为学习文史委给他的礼物。”两幅字都是毛词,《沁园春·雪》和《
1 那天黄昏,章庚子跟在我母亲后面,走过县城里那条唯一的街道时,只有很少的几个人看见。 我不在这几个人之列,我当时在城外大约一公里的地方捉蚂蚱。 我虽然没有看见,但完全可以想象,章庚子跟着我母亲在夕阳里行走的样子。 我母亲神色有些凄然,因为她刚刚料理完她闰蜜的后事。章庚子也应该有些凄然,他刚刚死了母亲。但他没有,他的表情只是有点儿冷淡,步态甚至还有着些微的嚣张。 那一年章庚子15岁,是个
四十五岁后,为减轻行将不远的更年期症状,我跟着表姐开始了健身。 表姐爱运动,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练了几年普拉提的缘故,长我三岁的她皮肤紧致,腰节细长,还有清晰的马甲线,状态难能可贵。小区相隔几十公里,一般我俩周末约着一起上课。因为是远房亲戚,之前我和表姐来往得不多。现在一起健身,闲了吃饭逛街看电影,感觉越来越亲。 我们的孩子都上大学了,属于网上说的开始为自己生活的黄金级家长。政府部门工作的表姐
一 陈冲从诊室里出来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他看了看表,时间指向23点59分。他不记得自己已经有多少个这样加班的夜晚,他回过头,看见住院大楼里过道的照明灯,长长的过道灯被黑漆漆的病房格子切割成了许多段。所有病房都已熄灯,夜晚替代了药物,抚慰所有的焦虑和疼痛。 在灯火交错和思绪恍惚之间,他仿佛又回到了波恩留学时的那些夜晚,那些被星光与书香填满的时光。四面环水的古城波恩,在夜晚更显宁静与祥和,仿佛能
一 一场在晚间九时如约而至的急骤夜雨,悄然降临滨江之城,如信守诺言的情人热烈奔赴。刹那间,如同在烧红的焊铁上骤然泼洒一瓢凉水,水汽与雾气交织缠绵,四处弥漫,无论是高耸入云的大楼,还是川流不息的车流,都被这如梦似幻的氛围所笼罩,整个世界都被温柔地包裹在一片朦胧之中。 夜雨宛如精准的灯光师,定点开启城市的氛围灯,为那些在夜色中匆匆行走的人们带来一丝生活慰藉,喧嚣的城市在雨幕中平添几分宁静与温馨。
这一次,进入我们分析视野的,是青年作家赖继两个带有系列意味的短篇小说。一个是《人间稻壳》,另一个是《草塔花椒》。与其他小说明显不同的一点是,这两个短篇小说,既可以被看作是聚焦于刑侦叙事的类型小说,同时也有着格外鲜明的社会批判特点。与此同时,作为刑侦叙事的类型小说,赖继作品艺术上不容忽视的一个鲜明特色,就是对艺术反转手法相对熟练的操作与运用。 让我们先来看《人间稻壳》。这个短篇小说的第一节所集中聚
唐文宗大和二年(828)春,因宰相裴度、窦易直和淮南节度使段文昌等人举荐,文宗召刘禹锡还朝,授主客郎中。时年刘禹锡五十七岁,已是皤然一老叟。自三十四岁参与“永贞革新”,失败后被贬出朝,刘禹锡以戴罪之身飘零江湖之上,辗转流徙朗州、连州、夔州、和州等地,后闲置洛阳,前后已经二十四年。八千多个日子里,他无日不盼着重归廊庙,一展胸中壮志凌云,朝中故旧大臣也多次建议召他回朝,都因政敌和谏官的强烈反对而作罢。
洛带,东出成都二十里 东出成都,成渝高速八车道二十公里,右拐进老成洛路,再三公里青山绿水,洛带就到了。龙泉驿古驿站上的古镇,两千多年历史长卷白纸黑字,“一街七巷子”的诗意与烟火、生活日常的传统与现代,在八百米上街下街的青石板路上无缝对接。这是一个热度越来越高的古镇,一句客家人的吆喝、一碗伤心凉粉、一只油烫鹅,石板缝隙里一朵叫不出名字的小黄花,比湿地公园蜀后主刘禅在这里遗落的一条玉带更让人亲近。
1 午后,风如一尾蛇在村子里游弋。 柴门虚掩,轻轻推开门,蜷缩成一团的老黄狗慵懒地看了我一眼,复又躺下。年过七旬的黄姨正在门前缝补衣物。我搬了个凳子在她跟前静静坐了下来。 缝补疲乏了,黄姨伸了伸懒腰,迅速沉浸在回忆中。如技艺生疏的捕鱼者,她手持网兜在记忆的河流里反复打捞着。有些河段已面目全非,有些河段她依旧记忆深刻,任凭时光如何侵袭腐蚀,都清晰如昨。黄姨喜欢跟我讲在外做老漂的时光,多年前的那
1 我与乌鸦的第一次交锋是在1987年夏天那个残阳如血的黄昏。 那天的火烧云烧透了半边天,也染红了彭家湾一层接一层的山峦,一坡连一坡的庄稼。 彭家湾是川南的一个偏僻小山村。20世纪80年代包产到户后,李子树、桃子树是彭家湾最常见的树。六月,正是李子成熟的季节。家门口责任田边的一排李子树,果子又大又黄,一口下去,甜蜜蜜、脆生生的。 夕阳下,我穿着白底紫碎花棉布连衣裙,手舞树枝,嘴里哼着歌曲《
形而上篇 一、出世 远古贵族生子,是“弄璋”大喜,让他睡床上,给他玉器玩;回娘家报喜,要用插花的猪头。国君生世子,更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要“以桑弧蓬矢六,射天地四方”,让天地人得知。若生女,是“弄瓦”小喜,让她睡地上,给她一个纺锤玩吧;回娘家报喜,有花无猪头。在古人眼里,生男是生根,是传宗接代,是立族之本。生女是生叶,是为了联姻结亲,是锦上添花。 先人造字寄意,后人传习,就是默认:“男”,是田
音乐 秋天 音乐在打击着风景 举世落叶归根 催促石头 也去贡献 与死亡的 交配需要更多平仄 万物有灵 “活着是如此痛苦地善和真” 帕特农神庙的大理石 古长安之碑 喜马拉雅各峰 尼罗河之青色面具 孔子之泰山 耶稣之砾石 玛雅人之金字塔 疯狂贝多芬 抑扬顿挫杜甫 巴赫王维以流水形式 伟大的索萨打开安第斯高原 恒河以湿婆的中音 李白在蜀道 行路难 噫吁曦
大理的清晨 这间阁楼的清晨属于我 这铺满青苔的松木楼梯也属于我 只是悬结干鱼的梁下 不见了昨夜 残留的杯 苍山沉默,洱海不语 是谁在雨中蹒跚行走? 这一地的潮湿,步履 因行走而温暖 又是谁,在刻意地保持这样一种黑白姿势 停滞于那些密集的伞的中央 像一年中最后的月份 拖沓、疲惫 大理的清晨,不疾不徐 像极了一个收敛的比喻 适合把自己腾空,到最空 再慢慢地迎合千头万
万物皆有光芒(组诗) 程维 奔跑的马 经过树木和栅栏的马遭到切割 它的身体一条一条,留下刀痕 马仍在奔跑,带着无数把刀 它跑动着众多的刀,树木和栅栏 铁或木头,众多的把柄,被谁握着 一刀一刀地砍下它的身子和马头 仍在奔跑,从一座林子到另一座 一排排栅栏,明的与暗的,刀子与刀鞘 寂寞 古代很寂寞,没有很多人 说话少,语言简洁,没有话痨 除了独自干活,就是发呆 或
主持人语: 本期,我们邀请中国艺术研究院的青年学者李静一起讨论批判是否可能及如何可能的问题。 有必要重申,批判性思维是科学研究及一切学术活动得以推进的基础,与优秀文学的创造也有极其密切的关系。因此,必须辩证地认识和理解批判。 首先,我们所谓的批判,不是现实生活中针对他人的攻击性行为,而是一种反思性思维。批判性思维是创造性思维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某种意义上,没有批判和反思,就不可能有创造。在中国
1 陈培浩(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李静好!感谢你接受邀请,参与这个对话。话题起因还是因为你的一篇文章《批判还有可能吗?》,去年我们组织过一场讨论,你提出的这个话题让我记忆犹新,索性就以对话的形式继续这个话题。大家都知道,福柯写过一篇很有名的文章一一《什么是批判?》。福柯认为谈论批判,首先要问:“我为何必须被这样治理?凭哪些真理、法律、技术、主体化程序?”福柯这种提问方式,跟他的权力与知识、话语与
阅读韩江是一场延迟的遭遇,这个遭遇是指,我必须面对她的疼痛、质疑与诘问。延迟是指,在很久之后的某个瞬间,我开始记起两个生命互相驻足的惊颤。遭遇韩江,我须从遭遇一个生命的死亡开始,在完成埋葬的过程中,不断接近那个惊颤的时刻。 今年七月,我在路边埋葬了一只鸟。叫一声也好呀,肠子散开的一只鸟,为什么死掉了还要忍住从喉咙里迸溅的疼痛。你散开的身体抓不住任何字词,在失去了肉体的寂静中,沉默仍然属于语言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