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是李同的母亲相中的。 母亲相中后打电话给李同,李同当时正忙着手头的活。事毕,李同划开手机,竟有8 只未接电话。其中5 只是母亲的,3 只是李同的老婆张茜。李同呆了半晌,对着未接电话不知如何下手,索性一只也不回了。心里自嘲,债多不愁。他摸出一支烟点上,抽了几口,烟雾袅袅地逸出窗户的缝隙,余光扫过简易的床,刚才门碰上的声音还萦绕着。脑子昏昏的,李同一时想不起应该做件什么事,他伸了个懒腰,身子往后
海面辽阔,无边无际,我们只是搁浅的沙石。 一 幼时的记忆里,小姨没和我说过几句话。 万幸,我也不想和她说话。不仅是年龄代沟导致我们没有什么可说的,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她去过上海,甚至差点在那里安家。这足以让我害怕,或者说,这足以让任何一个没有出过农村的苏北孩子害怕。这种害怕和人类与生俱来的恐惧感有一些微妙的区别,中国人讲究中庸,不错,那种害怕,大概就是介于敬与畏之间的,是浸泡在自卑苦水里的
一 这栋楼已经废弃已久。外墙爬满藤蔓,地上长着带刺的藤蔓,狼尾草气呼呼地朝上方炸开。谁会来这里做再生手术?任重怀疑情报有误。权当是连日来紧张工作后的小憩吧。 任重想着,松开了1001 的绳子,按下防护服的按钮,把头部暴露在空气中。1001却没有像以往那样跑远,它昂着头,如一头真正训练有素的狗,快速地搜集空气中的讯息。它的嗅觉系统比生物意义的狗更灵敏,战斗力更是一流。任重带着它执行过督查中心分配
太阳打在脸上 山峦像一片薄薄的金属 闪亮,那么短暂 岁月默默地射下几颗星 ——海子 一 下楼时,宜哑回想刚才的情况,觉得今天干活很不顺利。早上送餐,有好几单超时,不是堵车,就是导航错误,还有一份奶茶外卖取餐时错拿……顾客有男有女,脸上都摆着不太客气的神色,没人愿意听他解释,关门的声音重得不像话。 吃过午饭,他收到了一个投诉,完全是恶评,他低声咒骂,可又觉得憋屈扑了空,在又闷又热的夏日
太古桥下的流水 出门戴一顶帽子还是携带雨伞?他犹豫了很长时间。 让他犹豫的,其实不是帽子与雨伞的问题。他仅仅是想找一个理由拖延时间。也就是说,他今天并不打算出门。这一天跟往日并没有什么区别。若是有雨,雨会拉长小镇的闲散时光;若是出太阳,阳光也会让时间慢下来。一个人在这个小镇居住,就会发现时间多得简直花不完。这一天既没下雨,也没出太阳。天一直阴冷着。在这样的天气里,一个人身上的旧伤通常会隐隐作痛
1 我是在某文学论坛认识钱大河的,他贴了一篇自己的小说,并附言说他自幼酷爱文学,近些年断断续续写了十来万字,未曾发表过只言片语,该小说是他迄今为止最满意的一篇,期待某个编辑大人慧眼识珠。 那是参加工作第三年,我和几个写小说的朋友弄了个文学沙龙,每月一期。平时我们四散在城市的各个角落讨生活,月末便如池底的鱼,因这个叫文学的诱饵游过来,麇集成群抱团取暖。我们共读一本书或一篇小说,谈各自的阅读感受,
水槽里的草虾泛着银光蹦跃,手机在震动。柳喜从水槽里提起手,右手食指果然冒出一颗血珠,柳喜低头吮吸着被虾须刺出的血珠。吾悦业主群里,有人@ 她。翻开一看,见母亲穿一件脏兮兮的紫红雪纺衬衫,惶恐地张望着。“这是谁家妈妈?”三号楼303的业主在问。“不知道。”“好像迷路了。”后面出现了物业管家。“谁家的妈妈?现在送到物业处了,看到了来领一下。”最后@ 柳喜的是小区超市老板娘。没有称呼,直接来了一句:“是
一 这是很奇怪的一种病症。起初只是一种喉间异物感,好似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久而久之,异物感愈演愈强,裴南总是用手去抠,抠完就吐,可哪怕把胃给吐空了也没有用,甚至使干呕成了习惯,常常反胃。 做胃镜的管子被护士举了起来,裴南看见最粗的一端已有拇指粗细,马上这个东西就要塞进自己的喉咙里。护士让裴南侧躺,给她一个圆形空心器物,让她咬紧。裴南始终睁着眼睛,她看着护士将检查用的管子一点
植物生长速度惊人,时间在开疆拓土 最终成为旧木器上好看的纹理和光泽 ——题记 枯藤 要去除人形的温驯 要播种下风暴 反对一切形态的月亮 反对黑夜带来古老的恐惧 银亮的光托举着纷乱的心 与一切缠绕 急驰的雨或者普罗米修斯的火 在天空密集的荣光中陡峭攀援 藤上挂钟荡着急促的钟摆 生命在无限地汇合与疏离 蕺山 闷热的午后,泥土沁出腥味 有昆虫死了 它的身体涌出黑褐色的液
断桥博物馆 断桥反向延伸,延伸,无限地 接近水面,最近它的睡眠很浅 总是梦到一只镇墓兽—— 鹿角已被切割,飞檐摆放一边 眼皮低垂,垂了几千年 (金鱼眼样的肿眼泡!) 髹漆的包浆将它一紧再紧, 宇宙也一紧再紧,宽嘴巴的神 蓬松,断桥上没有木屑 (你说清酒有种新鲜木屑味道 漆树的伤口一生能愈合几次?) 枯荷漆了西湖半边脸,夜色 上釉,水纹将时间推远,推远 宝石山上兜售白色的
放星星的少年 从巴朗山南麓 到古老的隆珠措 羌族少年 正赶着一群白羊下山 草木葱茏,羊群如云拂动 少年在曲径中转折 天空也是葳蕤的草原 月光细腻 但未照亮如练的羌水 远处绿波起伏 大地上的河流,孤悬山林 大星跳跃,没有人间的忧伤 那么温驯。少年的羊群 归家时,他身后 小星星们也全部失语 雨的村庄 雨,还是旧时的好 落雨了,乡邻们 便不再辛勤地劳作 逝去已久的
尘埃 泥土的表达:静默、微茫、甘于低伏 与丑陋 比泥土更微小一些 那些时代的尘埃 丢失紧抱的力量和固化的躯体 作为补偿 它得到轻盈——能飞翔的自由 同时,失去家园 从实到虚,从低矮到高扬 它们更灵敏也更轻浮 从安全的存在感,到荒凉的漂浮感 无人在意一粒尘埃的翅膀 在尘世里的胜利与溃败 磨砺 命运比风浪诡谲 神谕总是以伤口形态 降临柔软的法庭 审判最坚硬的异教徒
烟火之辞 林深处,访一个多年未见的亲人 他年轻时经商,喝酒,用竹筷敲着碗,朗 诵自己写的诗 山羊胡上沾着酒渍,那时他是自己的勇士 后来他隐居大山。 再往前一些,山路未经驯化 斜出来的几粒鸟鸣,挂在松果和白云之间 终年关门的院子,还贴着残破的对联 磨刀石长出了青苔。 夕阳落下,恰好是一袋烟的, 一生一世。 除了这个世界之外,我也曾 走在没有尽头的山路上,一路捡拾 散落的卜辞
大如鸠 我的邻居会给斑鸠喂食 斑鸠新鲜的足迹常出现 在雪地上 有时风从山的那边吹来 枯枝折断 斑鸠会探出警觉的脑袋 等候树干裂开,露出虫卵和蛹 多么肥美,这暴风雪带来的礼物 它们胆怯又卑微 单腿站在枝头 有时也会闭着眼睛 把脑袋插进翅膀里 睡觉或者做梦 龙山上也有一只神鸟 每年春天在桑树间鸣叫 也在青铜器铭文中 “越地深山有鸟,大如鸠” 在权杖和法器上 羽毛像
树莓 你有一生中最讨人厌的树莓 驳杂的外皮非法得像违章建筑 这儿不适合繁育,也不适合 提取指示像模仿各类图像 你轻视地挑逗它像在殿堂中丈量 呈现给撒旦的金盘,在这 微泛赭色的病房。天花板上露 馅的鱼,和你想象中的复眼游 入盥洗室。这遗憾统率甜味的想象 亲人们拎起一袋树莓悄然入室 你说火种像繁星、口感,却不如蜜语 在喊完童年放学的口号后,连飞鸟 都垂露在这连绵不绝的树莓中
月色一种 如果你也撞见,月亮在收割夜色, 它像火种,等待夜的掩埋 或者燃烧,锡箔烧亮的边缘, 干燥,有风。让我们在黑暗中 唯有祈祷。那灼烧后的白色骨骼, 每一年,都消失在一只动物的宾语中 焦香、生脆的形容—— 或许,让月色如同一个中式晚宴, 满足一次祭奠的味蕾, 光线如灰烬纷飞,黄金似蜜般凝结 取一勺,就分泌一段悼词。 它提醒我们肃穆,用仰望表达敬意, 每一回上升和下降,
玻璃开始碎了 陌生的酒杯,你是什么材质 从木中截取一段灵魂 用土和泥成形放入火 想要呈现的器具经历数天的燃烧 最终的颜色涵盖了森林 抑或是模仿林中的水潭 他趿着拖鞋从清晨的肋骨下穿过 无视路边长茎上破落的玫瑰 一路奔赴荒芜孤独的王朝 灰鸽啄食他内心升起的青铜般忧郁 晨间的灵魂如此清晰而透明 就像一大片无穷无尽的玻璃 当行到一定程度的时候 玻璃开始碎了,就像哀痛的河流
八月剥枣 剥枣。你远离灶台的围裙 皱缩成床下的一颗幼齿。 古典,被异读为“退化的 修辞”。我们所追求的智慧, 狡黠如这秋天之果,赤红 是它的外衣,结束是它 易朽的浮木。在湖畔扮演 樵夫,我伐下的是村庄的 饥荒,而你的美丽,却永远 完整着。我们穿过绝对的 语言,走进整个季节的脆弱, 常常是傍晚,有人会拾起 你的褐色,甜蜜像潮水, 甜蜜是他们共同的口吻 ——慷慨,如这秋天
诗歌的超验与先锋性 诗人从没有离开过时代或者公共生活而独自生长。生活即是诗人的生命体,而思想、成色、热情与觉醒是从生命体内长出的触角和生成的能量,它在引领我们前行。“把每个棱角/ 都磨成尖锐的诘问/ 直到黑暗在它体内/ 豢养出浑圆的沉默”(徐徐《磨砺》)。 生活这本大书,我们总是习惯性地缩小了它的影响,事实上它一直处于中心的地位,万物因它而变化、分离、转化。它是一个有机体,有形状、颜色、声音和
一 在堂哥家带小孩的远亲帮我介绍一工位。她绘声绘色地说道,老板娘会弹钢琴的哎,很有文化,她办的衣工场……那是相当高级的! 黄萱衣工场位于罗马市西北街区,正儿八经四间临街店面房,门框上方光明正大打上意大利文的公司牌子。三百平方米左右房子,连带同样三百平方米左右地下室。地面层为展厅,摆放时装系列模特儿。可能初创阶段吧,穿衣服的光头模特儿数量并不多,显得空荡荡。地下室有十几台缝纫机,两台打扣机,一台
贝托尔特· 布莱希特(Bertolt Brecht, 1898—1956),20 世纪德国著名的剧作家、诗人,生于巴伐利亚州的奥格斯堡,早年在慕尼黑攻读医学和自然科学,但后来转向文学创作。一战结束后,他移居柏林,在现代戏剧舞台上崭露头角,渐渐声名鹊起。1927 年,他出版了第一部诗集《家庭格言》,虽然有虚无主义色彩,但也获得了一项文学奖。1933 年希特勒上台后,他预感到了危险,被迫辗转流亡奥地利
在独立的学术研究与现实的社会关怀之间保持一种平衡,并不容易做到 傅小平:谈到你的治学经历,鲁迅研究是绕不开去的重要一环。我想你多半是沿着你整体的研究路径,一步步追溯到了鲁迅那儿。相比而言,如今文化传播方式发生了很大变化。前两年围绕“孔乙己的长衫”展开的热议,近期鲁迅同款毛背心的热销,乃至鲁迅夹烟墙画被投诉等等,都让鲁迅成为众所关注的焦点,这在多大程度上带动鲁迅阅读和研究,却是不好说的。你怎么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