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的烟袋锅,在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里,一明一暗,像一颗缓慢搏动的心脏。那辛辣的旱烟味,混合着地瓜烧的醇烈,在低矮的土屋里弥漫,缠绕着墙上早已停摆的挂钟。祖父沟壑纵横的脸庞,一半沉在阴影里,一半被跳跃的火苗舔舐着。他的讲述,低沉而沙哑,如同锈蚀的齿轮艰难转动,将时光尘埃层层剥落,显露出当年津浦铁路鲁州机务段一一那段被煤烟与硝烟双重熏染的岁月。而故事的轴心,便是那个绰号“铁鹞爷”的火车司机—一毛铁铮。
创作小说《铁鹞长啸津浦线》,源于对两个命题的追问:当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踏碎铁轨的宁静,铁路人如何以职业为刃,在钢与火中淬炼民族精神?当八十年光阴磨亮历史的镜鉴,那些埋在煤烟与硝烟里的故事,又该如何成为照亮当下的精神火种?这部作品试图以铁鹞爷的人生轨迹为经,以津浦铁路的烽火岁月为纬,在历史与现实的交汇处,为那些“手握闸把、心系家国”的铁路英雄立传。 铁鹞爷的原型,正是无数在铁路上与日寇周旋的普通火车
1 不管有风还是没有风,不管天热还是天不那么热,孩子都喜欢坐在二层小楼门前的台阶上,看可爱的燕子们飞去飞来。孩子今年9岁了,上小学三年级。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差不多都在学校做完了,孩子一回家,就喜欢看燕子们身后下山的太阳,看夕阳美丽的红晕。很快,燕子们一会儿飞到树梢上,一会儿又飞到堆放整齐的稻草垛上,一会儿再飞到高高的屋顶上,像是在表演节目一样。其实,燕子们盘旋已久不愿离开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回
王德福站在地头,望着他那片白桦林。他对这片白桦林的喜爱,已然是全村人皆知的事儿。然而,究竟是什么缘由让王德福钟情白桦林,却无人知晓。王德福也从没说起为什么喜欢白桦林的事儿。 起初,当王德福独自种植白桦树时,着实让村里人大感诧异。村里人都知道,王德福在城里打工挣了些钱,回到村后,理应寻觅能致富的门路,可他偏偏没这样做,而是一门心思扑在种植白桦树上。乡亲们纷纷劝王德福:“你脑袋灵活,都能在城里赚钱,
那年我七岁,肚子里像揣了个不停搅动的钝刀子,吃进去的粥、糖水,甚至一口白开水,马上原封不动地吐了出来。裤腰一天天往下掉,原来有点肉的我,慢慢地,只剩一把骨头,风吹过都晃悠。 村里的卫生所,治不了。镇卫生院,也无可奈何。最后四季巷的王大夫躁着脚说:“去县里吧,再拖就没救了。” 父亲和娘搬下柜顶上的木箱,翻了个底朝天,娘把仅有的一支陪嫁的银簪子偷偷卖了,才凑够去县城的车费。县医院的白墙晃得人眼晕,
一 爱上火车,恋上铁道,说来话长。在常人眼中,这难以理解甚至怪异;但对同好而言,这正是一切志趣和快乐的所在。 这份对火车的“痴迷”并非与生俱来。它萌发于儿时父亲出差捎回来的玩具火车。它的块头很大,通体国防绿的着装。一个车头,三节车厢,中间有挂钩相连。车头顶部有一个微翘的烟肉。车窗被切割成规整的长方形。车轮只有指尖大小,表面刻有凹凸的轮纹。我一下就被这个“尤物”摄住了魂魄。 在卧室的地板上,父
20世纪80年代的长白山是大片的原始森林。梅集线的一头向南,连着城市,那里可通往外面的世界;另一头向北,一直挺进长白山的深处。当时我是运转车间五队的一名蒸汽机车司机。那时蒸汽机车实行包乘组轮乘制,一个班有司机、副司机、司炉三人,全天候待班。出乘前要有足够的睡眠时间,确保精力充沛上岗。“叫班啦!”每当听到机务段的叫班员在门外大声吆喝的时候,我就知道要上班了。赶紧穿好工作服,往帆布挎包里收拾上班用的物
典籍中,江南的风总是和缓的、温柔的、撩人的,一如情人的眼波,而且常常有雨为伴。 从塞外七角井吹过的风与之相较,则完全不同。 七角井极端干旱,一年也难得见一场雨。由于地处百里风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有二百多天,风要赶来捣乱,超过八级的,不下百天;十三级大风,亦不鲜见。 不夸张地说,像我这样生在的孩子,全是被风吹着长大的。 我们的身体里,一年四季都有风的呼号。 讲到七角井、七角井的风,就
1 雨后的清晨,空气刚被洗过,沁凉清冽,仿佛指尖轻触,便能掐出一串露珠来。 今晨做石斛花炒蛋。 石斛花是我刚从石斛茎叶间摘下的。石斛生长依循的是“山谷,水傍,石上”。是我们大别山中的一味草药,因为珍稀,又加之具有抗氧化、增强免疫力等多重功效,故被奉为“仙草”。如今的霍山,石斛已有种植,“仙草”渐入寻常百姓家。药食同源,石斛除可入药,尚可泡茶或伴其他食材烹成美味。 石斛花炒蛋便是一绝。 将
前行的列车 真想追过去深情凝望 真想赶过来热切问候 刚刚后头就成前头 如此追逐那颗火热的心 早已按捺不住 在历史的地平线上 背上使命 说走就走 风起云涌 就当拉开了青春序幕 雨霜在身 就变成甩开膀子的汗珠 背影远去 认准了就再也不回头驾一束光 风雨兼程是队伍 朝着彼岸 追光逐梦好幸福 痴痴呼唤你 就是想跟上你勠力前行的脚步 有时候也会停一下 在窗口里招招手 打
钱塘江上的抗战“老兵” 在全世界认为 我难以诞生在潮汐汹涌的钱塘江上时 一个叫茅以升的“助产师” 把我从正遭受苦难 与深重危机的祖国怀中 艰难地接生下来 斩断的那一刻 血融入钱塘江大潮 一滴一声怒吼咆哮 痛沿着桥梁 深入两岸山脉 一次次痛心疾首 屹立成一座座山峰逶迤 从此中华大地 有一个叫公(路)铁(路)两用桥的孩子 通车三个月 倭寇发动了七七事变 为了阻止侵略
一亿吨的记忆 近三十年了,他们骨骼里的钙质 仍以道砟形式结晶 当初用铁耙整理道床的人 现在戴着老花镜清点作业机具 那些被热浪和寒潮冲散的岁月 如今在探伤仪的波形图上集结 京九铁路下行线 九江至乐化段,年通过总重 已经超过一亿吨 一亿吨多重啊 整条京九线 钢轨换了一茬又一茬 工务人手心的掌纹一直没换 愈发像一条条钢轨 巡礼 九江长江大桥通车那年 老孙入路,从此与桥为
1937年12月23日,钱塘江大桥 设计者茅以升正紧攘炸桥令,如石伫立 紧咬的嘴唇,在冬日里渗出血珠 这是刚通车89天、国人自主建造的 首座双层公铁两用桥 这是在洋人的讥嘲、同胞的期盼中 铸就的中国桥梁史上的丰碑 此刻,公路桥上难民潮已经退去 铁轨上末班军列驶向抗日的烽烟 而对岸,侵略者的枪炮声正撕裂暮色 这座大桥,不能落入魔掌,不能 愧对百姓,不能辱没使命。桥墩间 成吨的
东北的脉搏,在四季轮回中蓬勃跳动。 广袤的山岭森林,神奇的黑土地,东北就像一幅随时光更迭的油画,冬天晶莹剔透的白,春夏流淌渐变的绿,秋天五彩斑斓。 松花江,静时微波涟漪,怒起惊涛骇浪。 东北的大街上不时传来抑扬顿挫的叫卖声:“豆腐,豆腐”“爆米花,爆米花”那声音自然带着豆腐皮卷着大葱蘸着大酱的浓郁气息。 推开一户柴门,就会有一个烫屁股的热炕头,就会有一顿猪肉炖粉条,就会有一双粗的大手捧住你
那铁轨,该是大地绣出的两道银线一一道紧咬着另一道,始终平行,又始终凝望,向着目力穷竭处延伸而去。父亲说,火车轮子便是在这两道银线上奔跑的,车轮滚过时,会发出“喔当、喔当”的声响,那是铁轨在唱歌。 父亲是铁路工,那身靛蓝色的制服洗得泛白,肩头两道金杠也暗淡了,却如勋章般嵌进我的瞳孔。他每日清晨出门,身影消失在铁轨尽头,黄昏时再被火车的声音送回来。我常攀上月台尽头那座灰水泥小房的屋顶,屋顶晒得发烫,
昔日朔漠横亘,瀚海苍茫;今朝铁龙追风,奔向复兴。 当朔风再一次卷起乌兰布和、亚玛雷克和巴丹吉林三大沙漠的沙砾,当驼铃声与汽笛声凿穿历史进行对话,临哈铁路正以钢铁之躯,在亘古荒原上镌刻下岁月的年轮。 这条贯通历史与未来的“沙漠天路”,破万里荒芜,连千载梦想。 以历史的长镜头扫描,这条钢铁大动脉穿越“世界风库”,途经之地资源贫瘠、交通闭塞,每年都要经历几十次沙尘暴的“洗礼”。再回首昔日的竿路蓝缕
热爱 热爱这身橘黄色的工装 在每次天窗,在每个现场 在白天黑夜,在风里雨里 在春夏秋冬的每一个日子 在还爱做梦的年纪里 热爱这身工装 汗渍和油漆斑点在我胸前熠熠发光 热爱这把六角套筒扳手 在每次安装调试,在每次检修维护 在每次收工盘点,在每次擦拭保养 在和每个螺栓较劲的日子 在还不服输的年纪里 热爱这把扳手 不锈钢手柄和掌心刚磨出的老茧 在我手中日日较量 热爱这架Z
初秋的周末,晚霞沐浴着北京西站,我们几位铁路作家登上了北京西站开往大涧站的6437次公益性慢火车。绿皮车厢带着熟悉的气息,载着我们驶向百里峡站—一我们将在这个小站,参加“我的铁路风景”原创美文征集活动启动仪式。 车窗外,群山环抱,植被茂密,风景独好。百里峡风景区位于河北保定涞水县,由蝎子沟、海棠峪和十悬峡三条峡谷组成,为国家5A级自然风景区。峡谷全长105华里,由此而得名百里峡。 百里峡地处太行
有幸和铁路作协的几位作家同乘6437次慢火车到太行山里的百里峡站采风,我遇见了颇为美丽的铁路风景。 清晨,太阳伸了个懒腰,三蹦两蹦的就把大山踩在脚下,百里峡车站从睡梦中醒来了。车站南边,太行山腰缠白云挽成的玉带巍然屹立,山脚下的拒马河永不疲倦地唱着歌谣,哗啦哗啦地奔向远方,滋养着太行里的草草木木和祖祖辈辈。 百里峡站位于野三坡镇百里峡村,是京原铁路线上的一个四等火车站,被莽莽大山像宠儿一样怀抱
上海站的暑气还粘在衬衫上,列车的汽笛已撕破黄昏。车灯刺破渐浓的暮色,剖开了江南水乡氤氩的温柔。我靠在窗边,看铁轨旁的梧桐叶被风掀起,露出背面苍白的脉络一一它们或许从未想过,这列钢铁巨兽将载着一群陌生人,向海拔五千米的云端进发。 中原夜曲:从黄浦江到黄河岸 列车穿过长江三角洲的稻田时,夜色已浓得化不开。车厢里的呼吸渐渐匀缓,有人铺开毯子蜷在卧铺上,有人借着过道的灯光翻看进藏攻略,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小时候,铁路是我心心念念的盼头。我们在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乡村的这头,当铁路学校教师的父亲在百里之外城镇的那头。每两个星期,我就会到村口盼着父亲回来的身影,在他的身后,一定背着沉沉的书包,他就像变戏法一样给我变出好吃的好玩的,够我在小伙伴面前“显摆”一阵子。 刚搬新家时,铁路就是我的骄傲。搬到城镇后,家附近有一座铁路大桥,铁轨旁的大桥边挤着一条窄窄的石板路,可供一个人行走。每当火车“唢当胱当”地从
天刚放亮,我们已抵达双庙子屯。在距离车站不远且视野开阔的山坡上,架好了高速摄像机。我们几人都是早年从新宾走出的学子,相约回到家乡,就想目睹2025年6月1日沈白高铁联调联试,穿山跨河激动人心的情景。 正当焦急等待的时候,猛然有人扯着嗓子大喊:“来啦,来啦!”只见一列金黄色的高铁动车组,慢慢悠悠地行驶在轨道上,犹如优雅的模特走着猫步,尽情地展示曼妙身姿,让观望者欣赏个够。 不知何时,山坡上挤满民
一 生活中,表达崇敬的方式很多 比如,长城在燕山蜿蜒万里图腾 比如,凤凰在北京大兴国际机场展翅飞翔 比如,朝阳从天安门城楼的上空冉冉升起 迎接注目礼的 是飘扬的五星红旗和嘹亮的国歌 故宫也是 六百年活在史册,也活在心底 从四合院走出的胡同 从正阳门下婉转的京腔 以及鲜美的庆丰包子和全聚德烤鸭 早上八点整,这趟旅行从北京西站出发 2298千米,京广高铁全程载着欢喜 时速3
今年93岁的我,是从抗日战争中走过来的人。每当忆起童年往事,总乐意以小毛铁自诩。在艰苦岁月里经受风雨洗磨,虽然锈迹斑斑,但只要用指头轻轻一弹,便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那是抗日烽火留在生命里的余音。 5岁那年一个繁星满天之夜,我依偎在妈妈怀里,听她讲五卅运动一一纱厂工友顾正红遭日本资本家枪杀,她们群情激愤冲上南京路游行。突然,妈妈猛摇我喊道:“愚哥,快看!快看!”我猛然抬头,顺着妈妈指向的天空望去
人是有忘性的,时间也会冲淡一切。世间许多事,若是经久无人提起,抑或就会永远被忘掉。 广铁的历史源自衡阳(1953年,铁道部将衡阳铁路管理局改组为柳州、广州两个铁路管理局),那就从衡阳说起。1944年6月,日军调集10多万兵力大举进攻衡阳。铁路员工同仇敌汽,炸桥梁、毁设备、拆钢轨、筑工事,抢运疏散市民和难民50万人,为衡阳保卫战作出了巨大责献;同时,也作出了重大牺牲。在查找史料时,我看到一段这样的
当晨雾漫过钢轨的脊梁 画过未被炸毁的桥梁 冰凉的铆钉正咬紧黎明 老站长把信号灯藏进袖管 黑瘦的手掌紧擦钳子与信念 用明暗交替的光 像擦着父辈家国天下的忠诚 指引八路军行军的方向 他们从扶轮中学的课本里读懂民族 司炉们在煤层深处大义 埋下比煤炭更烈的火种 从煤窑的黑、站台的尘埃里捧出火红的心 这是激战在铁道线上的钢铁战士 紧握的扳手还带着炉膛的温度 居住在子弹呼啸的间隙
想起铁道游击队 淹没的名字 微山湖畔 土琵琶和歌谣已经远去 铁道游击队的身影 像种子镶嵌在脑海 铁路一定要掌握在自己人手中 儿时的露天电影播放很多年 有些东西却留在心间 当我入路的那一天起 开始悄然发芽 景来财—— 我的二爷爷 我们从未谋面 却血脉相连 不论时光如何历久弥新 我都坚持不懈地寻找 寻找老家三孔破旧的窑洞 旧年景中的粒粒谷糠 东躲西藏的活动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