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匆匆而过。用不了多久,许多过往都会烟消云散了无痕迹。而我们的作者,却在这片田园里留下了永远的记忆。我们汇总了本刊2024年的总目录,一个个亲切的名字,有的熟悉,有的陌生,都像镜头般一一闪过。名字的后面,是作者营造的精彩世界。感谢作者们一年来的支持、关心、陪伴,愿你们名字后面的世界更加斑斓无垠。 《百年胡正(下)》从胡正从北京中央文研所结业重返故乡写起,着重梳理了胡正先生的文学创作。在作者
2015年5月,我的舅舅裴臻在网络上掀起过一个“寻找陆家林”的热搜。 他作为一名大学社会学专业的副教授,青少年时期一度沉迷黑白电视中的气功大师,当年乡下一度盛行气功大师的故事游说,他们宣称社会上存在一些不为人知的永恒定律。随着上世纪90年代气功热消退,舅舅的心思也回到课堂,并凭借灵活的脑壳在高考中取得优异的成绩。本以为少年的热忱就这样子过去,而在那个志愿填报信息尚不发达的年代,他认为社会学专业是
时常会想起在童年,我很喜欢待在外公家里,在二楼的平房当中,放置许多书和旧报纸。千禧年代初,可供娱乐的消遣本就少得可怜,外公家甚至都没有安装电视,这些书籍成为我想象世界的一个窗口。其实这里面的大多数书是正在读小学的我看不懂的,它有我舅舅的初高中教科书、港台娱乐八卦,还有我当时最讨厌且觉得无聊而外公最爱看的报纸。二楼干燥,这些书少说放置了十五六年,早已经发黄起麻点。夏天炎热,所有的东西都在高温下炙烤,
一 她是在接手“时光慢游”第五天,发现那封信的。就在她挪动靠墙那个书架时,信从书架与墙壁的夹缝间掉了出来。淡粉色信封上面蒙尘带灰,细线如交织的蛛网。她拿起抹布擦了擦,信封上的图案呈现在眼前。一男一女背对而立,在一棵火红的枫树下,面容隐于朦胧。写信人是韩天明,收信人是宋佳慧。 佳慧,看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我得了一种叫肌阵挛肾衰竭综合征的遗传性疾病。我的母亲,哥哥,都死于这种可怕的疾
盼望已久的王哥终于来了。他是流浪大神,混过上海滩,见过大世面。 他骑着一辆红色三轮车从上海来,车厢里装着锅瓢碗铲、太阳能充电板、三把菜刀、一个菜板、一个锑锅、一个炒锅,两床棉被、几双破鞋、一个半新不旧的灰色行李箱……行李箱里装着许多宝贝,手电筒、充电宝、恐龙头盔、崭新的匕首……此外,车厢里还堆着许多好东西,但是他乐意我们翻看。我们从车厢栏板上跳下来,重新缩回桥洞里坐下。 三轮车不准上高速,王哥
一 五十二岁开始讨饭,入行有点迟。没办法,他家里死绝了。 深秋下起大雨,妻儿非要上山抢收,死于山体滑坡。葬礼过后,久疏的侄儿们来找,说要借他的十五亩地,承诺每年给他分点口粮。吃绝户的事儿不是没见过,他话少懒得争,主要是心灰意冷,点头同意了。庄稼换茬能再长,人埋了不发芽——妻儿入了土,麦子土豆再种给谁呢? 大半辈子窝在运城,之前总担忧老与病,如今两张遗照戳心口,头一次盘算起生和死。突然没了牵挂
细细的绿豆绳穿进房梁处那个小小的铁套环内,然后从铁套环处折转回来,变成了两股。绳子一头连着房梁,一头拖在地上。 秀莲不是自己要寻死,而是要逼自己的男人陈落地说出真相。 秀莲在逼陈落地的时候,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如果陈落地承认自己和王丽惠有过那种关系,自己该怎么办?是离婚,还是凑合着过日子?秀莲觉得好多事情自己还没想明白。人活着总会遇到一个接一个的死扣,让你怎么也解不开。现在秀莲怀疑自己的男人陈
清湘县城南二里,有一岩洞,名砻岩洞。洞内广如大厦,深数百丈,飞泉上喷,曲水下潆,小丘石田,阡陌毗连,沟渠纵横,洞口如龙张开大嘴,斜向天空,洞后古木参天,绵亘高耸,独钟灵气。 大洞空旷,洞口唯有一石桌,相对两张石凳。细看桌面,纵横十九行,三百六十一道,明眼人知道,此乃“手谈、坐隐”之地,“忘忧、烂柯”之乡,见者无不猜想,此地有围棋高手。 确实,设此棋桌者,名叫全忘忧,清湘县全家村人。棋艺相当了得
1 17岁那年,林晓梅和父亲大吵了一架。那年林晓梅高考,成绩出来后,林晓梅捏着显示分数的手机和父母说:“没考上。”父母的眼睛就像被吹灭的蜡烛,顿时黯淡无光。父亲盘着腿坐在炕头点燃一根烟,不再看她。烟雾缭绕中,林晓梅看到父亲紧锁着眉头。一阵沉默后,母亲问:“考了多少?”“考了423分。” 母亲追问:“差得远不?” 林晓梅忙说:“不远,去年二本线470分。” 又是一阵沉默。林晓梅心里一顿难受,
暖姐姐 ——女儿温暖婚礼上的发言 我跟一个老的朋友开玩笑说,以前和你们玩觉得吃亏,差了辈分。现在觉得一下子追上你们了。 此刻,站在这里,我还有点恍惚。我还觉得我是个老小子呢,世界太大,许多事我还没有弄懂,时间还有无限可能。然而我的女儿、我的暖姐姐,都要出嫁了。 我想所有人,包括我们在座的每一位,无不期望子女出类拔萃,成为人间英物。然而这样,需要承受的压力必然就大。同时,所有人也都无不期望子
安大河带着父亲回到了白石板村。彼时村子已经变成一个荒芜之地,杂草乱生。父亲一直惦念着要回村子。他哮喘,咳嗽,失眠,耳聋。镇子上过于干燥嘈杂,他需要回到村子里休养。大雾弥漫的林间小道,群鸟落在草垛上,绵绵细雨,父亲每晚都梦回老巢。 但是母亲不同意:“我的娃儿们都在镇上,走不了。” “老婆子是一只老鹰,”父亲说,“一辈子只知道守着娃儿。”他本来想说老母鸡,但是话到嘴边,又改成老鹰。 老婆子越来越
去年八月中旬,突然接到一个来自北京的电话,自报家门说他是中央电视台某个节目组的导演,想加我的微信方便联系。早在几个月前,忻州市委宣传部发来一个函件,内容是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华语环球节目中心《人类的记忆——中国的世界文化遗产》纪录片节目组近期将赴保德,指定要我参加拍摄。这是一个将要在央视中文国际频道首播的重点节目。如此重大的任务,让我这个向来一看到镜头就发怵的人很是紧张了一阵子。随后恰逢疫情肆虐,节目
我的少年时光在河南巩县一个叫大南沟的村落度过,小学设在杜家祠堂。村落古老,祠堂古老,家族同样古老。 一 我听老三爷说,我们“光”字辈是杜氏家族第十六代子孙。祠堂里供着十多代先祖的牌位。 我是老三爷的重孙。 老三爷还说,逃难到这里的杜氏家族,第二代人就修建了这个祠堂,按二十几年一代人计算,也有三百多个夏热冬寒的轮回。岁月的风霜雨雪在四面青砖垒起的高墙上,泛生着墨绿的湿苔,夏季墨绿,冬季枯黄,
今年孟夏时节经诗人孔令剑介绍,请我为王利民先生即将出版的一部旧体诗集作序,说是时间宽裕,半年之内完成即可。当时我就爽然答应。之所以没有拒绝,还在于承蒙抬举,别人敬我,我亦当敬人。辛稼轩有诗:“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物与人如是,更何况人与人岂非如是?再者我也颇能体会著书者请人写序的心情。然后添加微信,微信中王利民先生寄来他自选的四十多首诗,彼此客气一番,我也未急于阅读,我忙我的,这件事
一 刚下晚自习,有同学从后面喊我,让我去趟校门口,说有人找我。 我从五楼懵懵地走到一楼,出教学楼,从一条小道往校门口走。我边走边疑惑,在心里一遍遍想:“到底会有谁找我?我也会有人找?”走着走着,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应该是我爸,是的,就是他,除了他还有谁呢? 我觉得走了很久,这段经常走的路竟然这么长!路灯昏黄,只能照到脚底,更显得夜色安静而拥挤。快到传达室时,我的眼睛才慢慢亮了。 “来拿
1 古今中外,麦子的品种一定多得没法统计,叫我永生不忘的,只有一种,叫301。 我父亲最开始种301的时候,全村人都种。换句话说,全村人带头种301的时候,我父亲也跟着种。也就是说,在种庄农的事上,我父亲从来没有创新过。 301的个子高高的,麦芒长长的,像苗条高挑的女娃子。 全村人第一年种301,哦哟,那叫凶猛。高得冒梢,支楞楞的麦芒。特别是麦穗穗,籽粒挺乎乎,却故作保守地包得严严实实的,
五、重返故乡 让胡正终生难忘的中央文研所学习,到1953年秋天结业。按规定,学员们多数返回原来工作的单位。胡正可不想再回重庆《新华日报》了,可以说,他当初离开时就没有想再回去。他为了更好地深入农村生活,写自己熟悉的题材,创作让农民群众喜爱的作品,向中国作协提出要求:重回山西老家。他的要求得到中国作协领导的同意,并且跟山西省文联沟通,满足了他的愿望。于是,接近30岁、学有所成的胡正,带着刚刚结婚不
在西画传入中土的漫长过程中,传教士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回顾相关历史,在400多年的历史长河中,曾先后三次出现过与传教士相关的西画东渐现象。第一次是在明末万历年间,第二次是在清代中期,时间跨越康熙、雍正和乾隆三朝皇帝,第三次是在晚清的同治年间。如果说,前两次是在罗马耶稣会派遣传教的背景下,使西洋画在中土产生一定影响,那么,第三次就是在鸦片战争的背景下,传教士由禁教所迫转为大规模地卷土重来,从而开辟
飞蓬 给它一处江山 把它交付给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再给它一个爱恨纠结的朝代 给它一处江湖,一叶小舟 给它一个空空的胃,给它一杯酒 一饮而尽 给它一个知己,高山流水 两行风干的泪 给它一句唐诗,把它还给王维 李白和岑参 给它两枝桃花,三月里的长安 再给它一个边疆,一行归雁 一颗故国之心 现在应该把它交给准噶尔盆地 一场春天里的大风 交给一个叫王兴程的诗人 英吉沙
灯 花朵是一盏灯, 鸟儿是一盏灯, 太阳、月亮、星星都是一盏灯。 父亲是一盏灯, 从八百米深处的矿井, 一直开到母亲的心里。 太阳的开关,掌握在矿工的手里 把内脏里的黑掏出来, 把压抑许久的火掏出来, 把远古的梦掏出来。 把黑兑换成红, 把冷兑换成暖, 把风兑换成光, 把昨天兑换成今天。 太阳的开关, 掌握在矿工的手里。 镶嵌在矿工额头上的太阳, 照亮了八百米深
心跳 雪大了。如同阳光赶走了 身体的一片阴影 雪把村子还原为大地的心跳 雪是我写的一封寂寞 又心绪纷扰的情书—— 一吐为快,也隐隐作痛 风撵着阳光的犁 试图翻出祁连山下的金戈铁马 一个叫祁家店的地方正上演着 已被人文传誉纵横的冬至盛典 雪下大了 一块风马旗的圣洁 呵护着婴儿的躁动 思念 雪像童年,被原野紧紧抱住 我想到隔壁打工回来的年轻媳妇 一群羊,仿佛是喜庆的泪
做一条河流里的水 看过自我讲述的视频后 女儿说,我爹六十多岁 正是拼搏的年纪 为了把这些鬼鬼祟祟的虚妄之词 捏碎,整整一天浪费在工作室 就像退休前准时上下班 因为健忘,好多字便钻进词典里 找出路,却被一堆刺玫瑰的谎言 构陷,只好蹲在词语的墙角被太阳拷问 羞愧被称为书法家,我以洪荒之力 赢得温暖的家,还需要什么“家” 唉,还不抵林逋搭个草庐好啊 或者像陶渊明买一条船 从会
读张爱玲 华美苍老的袍子上,绣线缝织的 虱子和玫瑰,红的和白的,无一是你 无一不是你,静默着,是团圆的反面。 你并未屈身,软了膝盖,撕扯空气 和一把镀金的锁开固执的玩笑。 保持不语是必要的。保持活着的 容量是必要的,满栽,腾空 也许在忽满忽空的花园,陡峭的生活里 是会有意外的收获的 正如繁花坠落到旷野,星空疾驰 正如爱这串漫长的省略号,未卜前途 读海子 时常,一个高烧病人
转身 执笔之时,我只想轻轻写下这一生 尽可能临摹,每一个拐角时的风景 笔尖峰回路转,轻轻勾勒的轮廓 也在这拥挤的街道里,感叹颠沛流离 转身的时候,墙壁上依然是精致的钟 它描绘着时日,和每一秒钟的跃跃欲试 总有更多的,它只是让选择更安静 在精致的圆盘里,逃离喜怒与悲悯 宣告着万物无法避开的是与非 在时间从未停止之处,成为消解思绪的 容器 盛夏,我似乎找到了我的藏身之地 像
会议室整齐摆着无数座签,前一秒还在收获无数人的目光,后一秒就被集体冷落。只有一枚红色座签,在人们涌向出口时,被她郑重放进包里拿回家。 她五十多,住那种老式楼房,顶层,有一个阁楼,木质顶棚,有护栏。每次开会,带回一枚新座签,放在一个高高低低的阶梯台上。 这应该是她在职生涯最后一次会议,公司领导专门定制了红色座签,它有幸成为她的最后一枚座签。订制成红色,是希望退休生活也能活出精彩,活得美丽,最美不
医生说是阿尔茨海默症。 是的,记忆越来越差,经常记不起早上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人也懒了,懒得动,懒得记,懒得回忆和思考,话也懒得多说了。我不觉得是什么大病,平凡的日子,生命都会终老,没太多的心思来在意。 我住的是栋苏俄式风格的老房子。砖红缝白,窗户清洌,树荫密绿。窗外是个小花园,花儿在风里招展,阳光透过落地窗射入房间,光影摇曳。 我向书房走去,母亲说我的步子都开始僵硬了。很显然
明朝万历年间,蒲城出了个隐士叫钟瑜,自幼熟读经史,效仿古代孙登,苦练啸吟。听说当今世上有啸吟名士孙宏,技艺不输古人,传说是孙登后人,又称孙登再世,他顿生崇拜之心,抱着朝圣心理多方寻觅,但一直未见到踪影。 孙宏年长钟瑜30多岁,常年在太行山一带生活,独来独往,行踪无定,与飞禽为友,熟辨百鸟之音,有时也弄琴自娱。他自己高兴或悲愤时就登高长啸。啸音有长有短,声道有粗有细;长则传数十里外,短则在山谷回旋
肖玉玲嫁妆中的百子图锦被,很给新女婿金生根长脸。梅村的大闺女、小媳妇三五成群去生根家开眼。 生根本家大嫂边铺床边朗声诵念:铺床铺床,龙凤呈祥,夫妻恩爱,儿孙满堂,先生贵子,再生女郎。大嫂边念边抖开那条浅粉色、泛着珍珠质地的锦缎被,叽叽喳喳的新房瞬间安静下来,就像林间的群鸟突然哑声,目光全集中在那条彩色丝线绣的神态各异、活眉生眼的百子图锦被上。 “新娘的手可能是织女亲过的。”大嫂啧啧赞叹,盖上这
1 一进马厂法庭院门,办公楼门楣上方一句“努力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义”格外亮眼,让人备感庄重与威严,再好好看看,更觉得还有一种充满力量的温暖和踏实。 这就是韩旭辉工作过的地方,这就是韩旭辉拿起法槌后留下同事称赞和群众好评的地方。来之前,打开地图应用软件,能清晰地看到,马厂法庭位于青兰高速公路和郑太高铁客运专线交会点不远处,但距市区却将近20公里。 早先见过一面的老法官李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