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于荣,浙江温岭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诗歌作品发表于《扬子江诗刊》《十月》《诗刊》《上海文学》《星星》《上海诗人》《江南诗》等文学刊物。出版个人诗集《入海》《与一条船谈论大海》。 一、画像 “昌,美也 以味名,海中鲳” 李时珍在时间的栅栏里 自画像还是群像? 流水声起,悬浮镜面泛着鲳鱼白 星空垂下倒影 白鲳白鲳,箬山度娘 喊一声“鲳鱼嘴” 小嘴美人娇俏 倾倒海山 她又张着你
古往今来,“以海言志”的诗多,“以海言事”的诗少,而且大多是以江观海。比如,至今仍被人们广为传诵的曹操《观沧海》和张若虚《春江花月夜》就是最典型的代表。那么,时至今日,为何依旧是“以海言志”的诗多、“以海言事”的诗少?究其缘由,也就是大家根深蒂固的观念,即大陆为“内”,海洋为“外”,内外割离、内外有别的所谓海洋诗。因此,大多数的海洋诗成了海洋自然属性的那部分狭义表达。若要追问到底,也就是现代海洋诗
黄玲君,安徽宿州人,现居安徽合肥。执业中药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文学院签约作家。著有诗集《微蓝》等。 马鹿 草地上的马鹿,用天线般高耸 分叉的鹿角,识别 外物的接近 抗拒或者接纳 警觉的眼眸下,嘴巴的嚅动 像对虚空做出的反刍 耳朵时不时地摇动着—— 风,不息地吹 可会再次激荡起心跳? 哦,它的名字既是马,也是鹿 任凭陌生人指认 隔着铁栅的距离 是它与自然的界限,它
9世纪的哲学家和心理学家阿尔法拉比曾说过:“诗性言说的特性是以言说所描述的东西唤起人的某种想象。”尽管时代变迁,这种说法具有某种古典意味,然而19世纪浪漫主义诗人雪莱掷地有声的那句“诗人是立法者”似乎还在应和着一千年前关于诗性言说的阐述。阿尔法拉比从心理认知的角度,对诗学展开行为心理学的解读,可是运用学科意义的哲学概念来解读诗歌意象有些庸俗化倾向。尽管诗在骨子里有着浓重的哲学成分,诗性哲学并非学科
深鱼 有时很庞大,仅有身体的轮廓 能缓解经验的尴尬; 如果涉及尺寸,无敌的蓝鲸 也不好意思和它进行一个比较; 有时又很小,影子浅白得 像缥缈的水体里活跃着 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开关。 虽然体形小巧,但绝不菲薄 自我不够礼物;常常借银鱼的玲珑 给思想的流动插上形状 锋利的背鳍。游动加速时, 看不见的手,也会露出它的指缝。 出没的地方,从不见恶浪汹涌; 从脑海到心海,另一个好
山肩 如果在长江边看我家乡的山 它们有好几座。大小不一 就像儿时厨房间地上滚落着的 几只山芋或一小堆土豆 偶尔孩子们会注意到日落时的景象 在黛色的山肩暗处,夕阳不再像 早晨的朝阳那般鲜澄,而是有了 辛劳了一天的大人脸上的那种皱褶 噢,山会伸出肩膀让玩累了的小孩们 靠一靠。这里没有群山。每一座都 孤立着,彼此相隔很远 这里是长江下游最后的丘陵地貌 香山、定山、君山、凤凰山…
霍珀三题 1.海边房间 看上去像上世纪的某个样板间 房门和窗框全部被卸下,以便 让买房的人理解到空虚的尺寸 客厅内有一个柜子、一张沙发 却并不邀请我们坐下。很难说清 这是入住前还是搬离后的样子 总之,人的气味已经消散于空气中 它是一个遗址,仅仅为了纪念 光在建造与摧毁两方面的功业 而地板下埋着一万句笑声与哭喊 交替讲述着一个千篇一律的老故事 躺着看,窗户是横放着的沙漏
晨起 “先生,该起来了” 我听到有人拍打铜制的门环 空旷,悠长。宇宙中独处的这个人 不得不起身,把他幽闭的体香 还给了城廓的住宅。承露的玉兰花枝 还在阶前默立,庭中的池水 已在隔夜的褶皱里醒来。虽然 尘世的行业各式各样,艺高胆大的人 或许可以在钢丝上平安地移动 关于这首诗我幻想了许多开头 但你们最终只能看到一种形式 如人所言,凡是出言必有后悔的时候 所以我就从随机的纸墨开
1 山上溪水穿过村庄 流经一座单孔石拱桥 建于乾隆四十一年 桥边墨绿的野树 桥身墨绿的蔓草 春深把倒影刻于水面 桥上四五小儿兴高采烈 才稍稍把二三百年的空气搅动 2 菊花沿着墙围开 千百朵 我的祖父把它们带到低矮的尘世 现在撒手任它们 随意地开落 墙围外几株橘树 闲时把果实掉下 也不会再有人把它们捡走 3 桂花一枝两枝,三枝四枝 一片金黄的秋 水长山高
橘子树 绿色的橘子挂在绿叶间 安稳又妥帖 那是所有橘子的童年,纽扣般的童年 在风中荡漾 橘子在风中慢慢变黄 据说,在虫子眼里 所有颜色都是黄色的 果子越来越大,体内的糖越来越多 据说,虫子爱所有的树 也爱世间所有的甜 一棵棵橘子树在风中摇晃 像从春天开来的甜卡车 橘子越来越重,体内的糖也越来越重 在颠簸的季节中它摇晃着 愿幸福在摇晃中有恒定的幻影 愿人间平安 愿所
塔子山公园 似乎是人类对向上的力量产生天然的敬畏 去山上公园,竟有朝圣之感 到山脚下,先是仰望,才继续行进 途中,鸟语林上空的飞鸟在防护网的笼罩下翻飞 孩子们乐于观赏这些可以自由飞翔的小动物 他们看着不同颜色的鸟儿忽上忽下,欢呼雀跃 我的女儿还未满周岁,尚不懂得自由为何物 她只是注视着呈现在她眼前的复杂动作 或许,在她此刻的意识里 我们都是表演者 人类和鸟类并无区别 其后,
李想想,本名李春秀,1998年生于贵州毕节,现居贵州贵阳。 我我我 我本身无常,和你无关 只是夜又长了一些 空旷是我的避难所 鱼腥味的江水和白噪音会将我稳稳拖住 还有书籍,还有跳出江面的大鱼,还有 时间会冲淡一切,我努力让它变慢 好似停在我单一的灵魂上 精准冲洗 我的寻常和不寻常都会令你困惑 弗洛伊德也解释不清跳出来的是哪个我 循环的感性 星期二到星期二是一个闭环。 十
北潇,本名任爱琼,1998年生于湖北秭归,现居湖北宜昌。 光 我认识的光有一百种 无止尽地,古老的刺激 倘若,当夜来临 旷野也会褪去衣服,不点一盏灯 倘若,挑灯的少年在黑暗中 寻找阿基米德原理,而另一种消失 正在获得 而煤油灯也曾见证苦难时期的爱情 在那些最初的日子中间,它形成的光晕 是最柔软的居所 今夜的月亮会送一送风 它是光的泪珠 今夜的广寒宫长出了许多娇嫩的刺
胡真,1997年生于浙江丽水,现居浙江丽水。 野花 锐利,孤傲,看不见爱情 伶俐地猝死,雪下定居 至于血性,咬贫穷唇,取影子酒 事件在我之前癫狂,构成赤裸的盐 道路太长,雪下得太慢,水仙溢出 你全然独占 时间的果实跳来跳去 野花浩荡,单衣执剑 自诉彼此的绝巘,投入巨大力量 世界回环吻合,以风声收束 威严,庄重,且不能逃生 绯写锦鲤 你是食指柔软的生物 使食指柔软 金
王万胜,1997年生于山东潍坊,现居山东济南。 手电筒 它常在白天闭门谢客,入夜后,才随我外出打探消息。昼伏夜出,是它的生活习性。 那些躲在暗处的设备缺陷,只要进入它的视野,便再也无处遁形。洞穿黑暗,是它与生俱来的能力。 这些年来,我见过光柱尽头的无数种可能。有时是生死,有时是功过,更多时候,是某种庸人自扰的胆战心惊。 但有一次,我在工地巡夜,照明灯玩忽职守,说灭就灭了。大片的黑暗瞬间包
达观毛料,原名夏浚宵,2005年生于江西南昌,现居重庆。 登山的诀窍 首先,要拒绝缆车的表白,没有那样轻松的爱情。土地和我们的双脚厮守,才能摩擦出相恋的情愫。 接着,要打开自己,打开五官的通道,打开身体里的窗子,容许一阵风进来,容许昆虫把自己识别为石头。作为自然的一部分,而不是朝圣。如果说我们正攀登着什么,攀登的正是一个不认识的自己。 可以随时歇脚,可以随时吟唱,可以在旅行团中寂寞,可以错
刘崇周,1999年生于四川成都,现居四川成都。 使者 两匹马飞驰、舌燥,我们两人背负京都的旨意。去见那个不到四十岁就声名鼎盛的中年男人,恭维的话语,探讨一路。譬如添置上“流芳千古”的金字招牌。 在河流一侧低洼的树荫下,依稀通过画像辨认出他,穿着一件褐色粗布衣,在一堆碎砖瓦、柴堆中间,像大片隆起的枯草。客套之下,他讲述起那亩种植漆树的园子,我们打断了他对漆器制作流程的讲述,抛出来意,之前排练的
颜肖锴,2000年生于湖南株洲,现居江苏南京。 餐桌上的信号盲区 晚饭,是一场准时举行的沉默仪式。我们是三座灯火通明的孤岛,各自的屏幕是唯一的灯塔,光束精准地投射在虚拟的彼岸,却在我们之间划下了深不见底、无法逾越的海峡。 父亲在他的岛屿上巡逻着短视频的疆域,发出阵阵低沉的、表示赞同的笑声;母亲则在购物软件的汹涌波涛里奋力抢购,那是她的丰收季。而我,在和朋友聊天的间隙,熟练地伸出筷子,从中间那
安知,本名韦莎,1995年生于广西柳州,现居新疆乌鲁木齐。 1 一动不动,江水有自己的影子。 深塘的浓荫,盛水的缸底。在黄金的涛声里,是否有人听见循环往复的清音? 南方的露珠,沿着命运的索道往上,切开一条正史的水路。 江水把碑文写在河床上,拙朴、深刻。于落潮之后,那些裹着草木香的姓名,一撇一捺都挂满了数万封无人收悉的信。 浪涛问道。朝生暮死之间,那延宕了十里的空隙,由我来填。 我是小
达里奥·贝莱扎 达里奥·贝莱扎(Dario Bellezza,1944年—1996年),意大利诗人、翻译家和剧作家。贝莱扎出生于罗马,他的第一部诗集《谩骂和许可证》(1971年)甫一面世,即被帕索里尼称为“新一代最优秀的诗人”。他的主要作品包括小说《无辜》(1970年)、《索多玛来信》(1972年)和《刽子手》(1973年)。1976年,他凭借诗集《秘密死亡》荣获维亚雷焦奖。他还翻译了兰波的
石窟颂 爱上海边的每件事物 千年前的废弃采石场 打造成两万平方米石窟 两座相连的编木拱桥 构筑一条笔直通道 桥的下方,是碧绿水潭 连接两个石窟的山洞 化身艺术长廊 我的神秘主义促使我探寻 这里的“水流”和“声音” 世界单纯地彼此映照 无需担心痛苦寂灭 万物深陷裂隙 激发营造者更大的野心 他们将力量撞击于哑默之石 在烈焰般的搏斗中幻化无人之境 直至呈现三个形态各异的
史学家关于海洋历史的一句话是,“没有什么事物铭刻于开始”,波涛似乎抹去了人类活动的踪迹;而诗人关于海洋的描述如瓦雷里所说:“大海啊永远在重新开始”。当代诗歌的海洋书写似乎正将每一次言说、每一个重复与变化的主题、每一次创造性的修辞转换,将一种开端嵌进海洋话语的历史。而叶玉琳作为《大海:土生土长的女儿》,在“那么多诗人从远方奔赴而来/写诗赞美你的时候”,她说:“我是你土生土长的女儿/是你的小渔船匍匐向
刘老庄,在江苏淮阴六塘河畔。一九四三年三月十八日,新四军三师某部四连在这里阻击日寇六十五师团,掩护淮海区党政军领导机关转移。步枪刺刀对付机枪大炮,八十二人抵抗三千。自拂晓,至黄昏,四连凭借一条交通沟浴血奋战,全连将士壮烈牺牲。 东方, 太阳的故乡。 和太阳毗邻而居的, 是一个村庄。 天下最精致的村庄: 一百把镰刀, 一百把锄; 一百把耙子, 一百把耩。 世上最尊严的村庄,
你真正的凯旋 在于你不停地毁坏你的凯旋门 ——[叙利亚]阿多尼斯 1 又一次看到了,每一次看 都觉得存在无法与虚无并列 能看见它,却看不见自己 至大的减法由此产生 如同一个幻觉,肉身只是一种 触感,宇宙的实体并不存在 万有也是空无,只是一点证明 蓝色之海,一滴泪的生存空间 所能涵盖的世间法则 不及一个玩笑,看见了 宇宙的嘲讽多么冷漠,它吝啬 造物的目光所及,也有界限
礼物 差不多快睡着了 想起一位姑娘 她眼睛里有最好年代的 清风与明月 那年她把钢笔里的墨水 挤了两滴给我 我却从未在一封信的开头 写下她的名字 时光赐给她孩子 与臃肿,她的法令纹也那么好看 她曾经细小的锁骨 像一个宽阔的怀抱 在姆妈身旁给她写信 姆妈,当我快五十岁时 吻你的手你哭了 我的心脏也有了些毛病 没法告诉你 记不清 小时候的心跳有多么美好 黄梅戏还从
九十人生 突然消瘦,无由消瘦, 嶙峋跨进九十驿站, 回顾人生,瞻望人生, 鹰翔蓝天远眺俯瞰。 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 历史翻到了最后几页, 华彩乐曲的尾声, 持久棋局的终结。 路还很长,很长, 生命那么短促, 我于短促中寻求 生命的时代值。 生理衰老心不老,不可 调和的一对矛盾体。 健步如飞变成蹒跚踽踽, 不得不承认,今非昔比。 力挽狂澜的豪情, 循规蹈矩的晚节,
深夜,最后一班绿皮车 候车室的时钟 剪断他对这座城市 最后的依恋 十几年打工的记忆 碎了一地 车窗外,诀别的霓虹灯 渐行渐远,滑落成流星 而向后逃遁的铁轨 一根,一根 酷似梦幻被城市啃光后 扔掉的弃骨 他从怀里掏出一瓶二锅头 落入杯中的月光 摇晃着 无法拼贴出完整的乡愁 醉眼蒙眬中 他看见家乡的炊烟 自火车头升起 突然明白 故乡 就在下一站等他 遇见你
天空是一扇敞开的门 天空辽远,足以容纳那么多 美好物象。比如银河 银河里每一颗闪烁的星星 供我们的灵魂一生去触摸 哲人,包括父母 常教我们寻找云梯,好登入 天空那扇敞开的门 尽管有时阴云遮蔽天际 铜号曲子生出的风,会吹走 焦虑的雾,让日子走出 霜和灰烬。让心中那只 带有金色斑纹的老虎 从梦,走向梦 《斯卡布罗集市》 沉陷于一首歌 无法走出迷迭香释放的感伤 繁华的集
影子 一个为大地提灯的人,无论怎么走 总是走不出自己的影子 影子是一生中的另一个自己 我是我自己的影子,影子是另一个我 影子跌倒在地上,被碾压在 车轮下,被人践踏 月光将一座山的影子映入山塘 阳光将一个老人的影子映入水井 母亲像一盏用了几十年的老油灯 半夜她纳鞋底的影子映在土墙上 一个人可以搬走石头 搬走一座山,却搬不走自己的影子 沙田龙舟赛 这是从汨罗江牵出的另一条河
车票 一张薄薄的纸片 藏着亲人和久违的山水 多少烈日 在眩晕的脚手架上 想起那亩清香的稻花 多少月圆之夜 在寒冷的工棚 梦回那棵守望村头的 苍苍古槐 哦,今天 手心紧攥着的 不再是梦幻 那是唯一能兑换 乡愁的承诺 当我挤进狭窄的车厢 一路赶来的雪花 向我挥手道别 我多么希望握着的 是一枚锋利的刀片 随着汽笛的鸣响 顺手割断 与这座城市的恩恩怨怨 搬运工
五台山下的石墙 那些石头最初从山顶滚落 应是厌倦了风刀和雨剑 它们在云影掩护下 追随流水跃出山谷 用亿万年记住每朵云的模样 在纹理中描摹雪的飞行 它们应是领受了众神的智慧 更懂得躺在什么位置 现在,它们躺在山谷的平地 在一众啃食青草的牛羊旁 躺成一道道笔直的墙 试着参与构筑人间新的秩序 不远处 炊烟却攀着落叶松 追随寺院里的钟声缓缓向上 有人在秋天离开 秋天是乘船
1 在城东,相对来说 我能较早地看到日出 晨曦微露,慢慢睁开的睡眼 穿过柳枝,暗香浮动的香樟林里 鸟鸣像刮来一阵晨风 2 橘红的脸庞映在河水里 一个人的入世总是从羞涩开始 河堤上晨练的人 见证了朝阳一点点耀眼起来 史诗与英雄诠释河流的起源 庸常的日子与平凡的人 人间万象一直共存不息 我在艳丽的色泽下泅渡 奔赴与逃离都像一场盛宴 3 玫瑰与月季是小院的两姐妹 暮春
茶卡盐湖 采盐的人走了, 茶卡湖中的云朵更加白净, 像往事的翅膀。 开往湖心的小火车也开往时间深处。 落日后面, 成吨的火烧云不停向湖面倾倒着。 羊卓雍措 来自雪山的湖水, 也来自传说。 高处的牧场, 不仅养活会飞的天鹅、斑头雁、棕头鸥, 也养活那些拥有灵魂的云朵。 坐着不动的雪山, 安于遍体细碎的野花和藏羚羊藏野驴群, 也安于堆在头顶的积雪和雪豹。 一切皆可伏藏,
河里的清水是鲤鱼们养 花里的香气是露珠们长 没有那锦线织成的袜子 我的韵脚照样活泼漂亮 没有那金丝镶边的靴子 我的韵脚照样轻快健壮 草的日子像梦一样芳香 花的日子像灯一样明亮
黄昏时分,华灯初上 正是十八梯最为诱人的时光 人头攒动,熙来攘往 香味刺激着食欲你难以抵挡 人流里不乏卿卿我我 嘈杂中竟有乐声悠扬 也许只有我默默回忆 想当年景象全然两样—— 一层层石梯钩连山城上下 轿夫们负担沉重热汗挥洒 吊脚楼历经风雨摇摇欲坠 当年不懂事孩童已经长大 此刻多少人正游兴高涨 十八梯美名将四处传扬
我的乡愁饱含无限的思绪 白岩寨长二梁子红旗梁子 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地汗滴 有忧伤有快乐也有欣喜 我的乡愁是一口深邃的井 长长竹竿闪着焦急与快意 守水如神,不是夜半就是黎明 从井底读懂每一眼泉语 我的乡愁是那老去的水牛 踩沟,转,踩沟,不需任何鞭子 年年岁岁都在风里来雨里去 直到完全交出自己的身躯 如今我的乡愁是父母的坟头 和清明节归去共听巴山夜雨
当我离开 不闻汪伦踏歌的轻愁 却有目光倾泻成泉幽 在转身以后 当我离开 没有长安仲春的折柳 唯见阳光凋落在额头 是蓦然回首 当我离开 不捧阳关壮行的美酒 只留相许相知的醇厚 任从今往后
怎么会有这么通透的丰盈 擦亮了我蒙尘的眼睛 那些看得见的芬芳 是怎样把我的冷漠叫停 那透明的洁白宛如你心境 娇艳的玫红绰约生姿 我停下了翻书的手 停下了对他的片刻相思 这是谁采摘的花 又是谁定格她的荣华 谁用画笔触动她的灵魂 谁写诗歌唤醒沉醉的她 我是爱上花朵的影 宛若芳菲的相思的心 我禁不住流下一行热泪 原来我们相爱得这样深
紧跟着春天千万别错过 云在飞风在追韶光如梭 燕翅挂彩霞带回了春汛 山泉响叮咚齐唱着赞歌 诗写上蓝天邀星星朗诵 爱开在花心请蜜蜂传播 丹青描不尽春姿的婀娜 我愿是画中那一星粉末
一群冒名顶替的男女 一个虚拟假托的时空 一样的离合悲欢 一样的命薄情浓 我非卿 也心通 向史书借来一个今天 望台上竟与昨天相逢 曾几度争王图霸 有多少美人英雄 我非汝 也心动 我本是个旁观局外人 不小心失足坠入戏中 今与古 原如梦 才开场 曲又终
一直以为你是精致的盆景 借诗仙的凝眸诉说骄傲 一直梦想我是风中的孤云 等高飞的众鸟来自唐朝 直到专程探访 才见你绵延如涛 以千年功力 将“山”字写得粗犷深奥 直到拾级而上 才懂你淡然低调 以风雨为伴 用绿荫屏蔽尘世喧嚣 我在青石旁站成一棵小草 仰望独坐的诗人会心一笑
截一段春光 赠给生命的花朵 绽放,是回报春天的笑容 凋谢,也要荡漾在碧波 每一片嫩芽 是风摇曳的轻歌 滋味,那是对生活的奖赏 清香,也曾纵横在阡陌
你从《诗经》的风雅中来 袅袅的幽香把相思打开 你从江南曲款款走来 明眸中有我千年的期待 你从唐诗宋词中走来 满塘的平仄是婉约风采 清风撩起宫娥的裙袂 微雨它偷吻了谁的香腮 兴尽晚归的木兰舟哟 误入了鸥鹭的琴台 骤来的急雨跌跌撞撞 又躲进谁举的青盖 我在静心石边难以静心 禅钟声声闯入我的襟怀
面对这群猴子 陷入无尽的沉思 如果人由猿进化 那猴是人的近支 人类已到5 G 猴子还不会制衣 我们已采回月壤 它们还栖息树枝 是谁说它们在水中捞月 这么美妙的故事 真让人怀疑 假如再给它三千年时光 能不能走下树来 与人类谈诗
阴的天没有雨声 秋渐深了,归雁从头顶飞过 排着队向南向南 它们叫着,扰动了漫天秋波 每一年情景相似 只是容颜,染上岁月的颜色 一阵阵如风往事 此刻吹来,将秋梦恣意划破 一个人踩着落叶 重温春天里许下的承诺 让生命永不凋谢 像一枝开在春天的花朵
给石缝一寸春光 树,就会绿到云海里歌唱 给落叶一寸月光 情,就会醉在返乡的路上 给浮萍一寸星光 梦,就会日夜不停地远航 给我哟一寸眸光 心,就有一盏灯为你点亮
今夜,你的窗前是否有月光 月光下是否有写诗的小姑娘 这冬夜的冷风吹着冷风 你是否梦到了诗和远方 今夜,你的梦里是否有月光 月光下是否有唱歌的小姑娘 这冬夜的清冷透着清冷 你是否听到了梦的歌唱 不要问今夜的北国冷不冷 不要让今夜的诗歌去流浪 这是一支夜与梦的歌谣 这是一个梦与诗的乐章 我只想今夜潜入你的梦里 我只想做你梦里那抹月光
夕阳笼罩困倦的村庄 归鸟拍打清风的翅膀 天空张开饥饿的大口 等着袅袅炊烟的喂养 无暇顾及晚饭的母亲 镰刀挽住整齐的麦浪 一群恣意奔跑的孩子 视线挂上弯弯的月亮
电梯带着心跳登上云端 长嘉蜷成了一条玉带 雾霭在六十层楼下飞涌 城市像绵延起伏的海 红油在云朵间鼎沸翻滚 麻辣在锅中自由欢唱 暮色的汤锅中煮满欲望 煮沸千年未冷的诗行 龙舟竹竿穿越九宫格子 楚辞与麻辣蒜泥共香 我们在云朵中碰响酒杯 打捞屈子遗留的诗章 这场跨越时空的围炉火锅 正把诗歌煮成新月的时光
如果把乡愁酿成酒 积压越久的越醇厚 酒影里晃动着我的忧愁 如果将乡愁下成雨 瞬间涨满我的心湖 滴滴蹦跶的是你在跳舞 一个孤独时膨胀的心结 一个装在行囊里的秘密
久久伫立在古运河畔 看从天而降的那条白练 轻柔镶嵌在太湖走廊 把江南江北一体串联 那时大运河叫伯渎河 经夫差贯通了吴古河段 两岸逐渐形成了村落 才有了今日旖旎画卷 她承载着经济的命脉 也含笑见证着岁月变迁 更穿越了历史的烟云 与城市兴旺相生相伴 夕阳下浆声帆影延绵 中国文明在一一彰显
晨风,摇醒了嫩芽 纤手,制作了香葩 看滴滴玉露汇成清泉 用暖暖泥炉煮开韵花 谁在拿起,谁在放下 把西湖龙井下嫁寒舍 把蒙顶甘露搬入新家 一边繁华,一边优雅
像寒夜的星 无助地闪烁凄凉 像冬季的月 孤冷地悬挂天上 像初春的雨 忧伤地滴打心窗 像秋天的藤 疲惫地缠绕梦乡
移步蜿蜒曲折的栈道 青翠的山峦叠映天然 听那直击心房的欢声 看那碧绿如玉的珠帘 悬空千丈,入睑入画 幽谷一帘,半雾半烟 丝丝撩过发稍的清凉 仿佛云深处与霞续篇
烟雨蒙蒙,纤指尖尖光阴流荡 一颗散淡之心,与时间互访 午后悠悠笑声,在窗外飘漾 那年花朵,依然歇在你的轩窗 未写之诗,沉睡在寂静深巷 听雨品茶,静享午后的安详 岁月的温柔,悄然地滋长 心灵的澄澈,赏云影月芒
实在不喜欢 没有父亲的父亲节 思念的伤口 一次又一次被撕裂 有人说父亲是一本书 可我还没有来得及细读 就永远合上了书页 有人说父亲是一座桥 可你渡我到对岸的春天 却挥手永远地告别 想写一首怀念你的诗 也迟迟没有勇气提笔去写 甚至很久没有梦见你 愿你化身星辰闪耀在永夜 春雨 梨花如雪 东风猜透了云的心事 吹着吹着,就下了雨 嫩芽在枝头蘸着春雨 画着画着,就浓了绿
那不肯闭合的嘴 是为了逐渐干枯的肤 还是那根根断裂的骨 这斜立不倒的身 并非恋那颗丢失的珠 而是念守护千年的族 就这样苦苦坚守 生命中拒绝匍匐 岁月留下了沧桑 却安详不说孤独
其一 苍岭迢迢,春来谁寄梅花句。且乘新雨,自种文章树。 吟啸东风,应到云生处。漫凭伫,似闻天语,邀我琼宫去。 其二 绝岭横空,云深疑有仙人住。欲听松雨,漫指清溪去。 野水迷烟,只恐渔舟误。日将暮,乱红无数,觅到桃源路。 其三 半岭云凝,浓愁堪比春山碧。梅边羁客,飘寄荒桥侧。 晓月轻寒,疏影移窗隙。寻梦迹,玉人吹笛,欲共溪声入。 其四 叠岭浮青,松溪昨夜东风转。水
樱花雨 三月故乡春意浓,小池映碧远山红。 觉来一夜樱花雨,飘洒相思如散蓬。 南山对歌 烟雨南山传说多,仙人曾于此经过。 莫嫌世道多繁琐,先学撑船再对歌。 家山春光 风暖草薰日渐长,时晴时雨逗春光。 桃花如火梨如雪,一碧茶山诗韵香。
踏雪寻梅 馆后空林走一程,随行小雪好温情。 横斜风里春眉眼,远近云间碧玉筝。 真趣还藏深在野,幽怀易感细无声。 几番来去由谁剪,化作娇柔指上盈。 元宵赏梅 又是晴阳陌上鲜,永明路北看风绵。 拈来梅朵簪云鬓,拂过春山入管弦。 别有新词发幽境,已留闲意在江天。 花开一霎千番待,岁岁梅林与梦延。 描梅 雪落衣襟梅染珠,空林勾勒画中图。 参差深浅风和我,曲折横斜墨与朱。 青竹石旁
江心屿感怀 浮生若梦景盆栽,孤屿江心一念埃。 宝塔穿空榕自翠,高僧坐化训犹回。 禅林寒井茶经冽,崖石钟楼天籁雷。 墨客朝朝长悟道,丹青一笔浩然来! 春枝词 脉脉桃花三两枝,悠悠竹笛玉牵丝。 潇湘水暖倾城色,孔雀麾飞绝世姿。 性爱晖林穿鹿麂,幽怀黑夜诱灵奇。 天荒地老春难老,原为心中那片痴。
赏春 桃红沐雨浥纤尘,薄粉胭脂淡淡匀。 拂面轻柔云渐暖,黄鹂柳上闹三春。 点绛唇·春雨 雨点桃红,风梳细柳青丝秀。纤纤玉手,微隐腰肢瘦。 池水弹珠,却隐鱼儿逗。俏影后,涟漪轻抖,粼粼清波皱。 鹧鸪天·梦江南 初夏清风细柳柔,银珠乱点染红榴。荷池敛翠投娇影,廊院凝香入小楼。 擎玉伞,踏轻舟,云烟水色收满眸。依稀梦里江南醉,犹似伊人画里游。
登东岳 溪碧清心肺,层峦翠色微。 碑残伤岁逝,桃艳识春归。 望岳疑其小,登峰觉己非。 凭高夸远瞩,绝顶鸟犹飞。 惜春 老柳高飘绿发丝,玉兰飞鸽我来迟。 休言恨起衰残日,当悟愁生艳冶时。 那得惊风悲雨笔,可吟动地感人诗。 花间蝶舞非庄梦,野鸭知春惜碧漪。 游北湖有怀 春光勃发笑相迎,偕友清谈老眼明。 已觉斜阳依岭落,那堪徐步绕湖行? 人间事涌心难定,天际风来水不平。 阅武
沁园春·东渡寺赏牡丹 一院韶光,千层翚锦,万点绮云。赏玉苞含馥,花红旭日,琼枝叠翠,姿胜佳人。唤醒东风,携来晴霭,吐纳深情犹可亲。经幡动,醉蜂嗡蝶影,游者欢欣。 月初升更消魂。显秾逸、雍容甚绝伦。叹嫣桃粉杏,竞相娇媚,冰梅霜菊,故作孤贫。静坐喧嚣,自扬气韵,抱朴澄心亦是真。磬钟响,历繁华落尽,天地清新。 水调歌头·参观上海长征生态科技扬州公司感赋 高楼擎红日,名企挹朝霞。行云流水,
陡门口村景如画 四邻情谊暖,万亩稻粮盈。 塘阔鱼虾戏,连沟水石清。 树高红柿近,山远鹭飞鸣。 村馆农耕具,丰收稳步行。 守护乡土情 青山日照振民心,龙尚淳风存续今。 湖熟田畴歌笑语,金秋硕果满乡林。
旧楼长别 墟楼野草迷秋雨,忍泪盈盈送晚阳。 纵使悲风梦相见,飞红只道是寻常。 黄昏独饮 横笛吹瘦潇潇雨,一盏烟茶对落阳。 醉里秋风浑忘烫,溅衫却惹满身香。
浮云日朗满风襟,古寺清铃静俗心。 莫怪苏州多洒墨,心沉情至自相吟。
思 衣带无声日渐长,何堪梦里对红妆。 君知二月花开处,我与清风共暖凉。 惦 遥遥万里未尝疏,日日传音问起居。 只为萱堂人独守,风吹草动亦惊虚。 眺 凭栏远眺几出神,妙药难医寂寞心。 欲把阶前明月夜,托风带向梦中人。 咏花 各色花开各弄姿,环肥燕瘦惹相思。 奈何雨打风吹后,负却红尘一段痴。
随感 初心已固意难收,诗兴仍如酒兴悠。 绿蚁醺成三两瘾,浓情酿作一壶秋。 为寻妙句赊江笔,欲聚群书效邺侯。 检点平生聊自慰,未因虚度负来由。 读史偶感 是非成败慨谋深,览罢方知卷卷沉。 世事如棋难取巧,浮生若梦岂由心。 千秋史痛虎龙斗,万里堤悲鼠蚁侵。 多少王侯随去鹤,只留笑骂到而今。 慨我神舟系列接连成功发射 一啸干云动九天,往来信步走英贤。 千吟尽诵神舟赋,四海同传大国
庞大的黄昏也需要草木支撑 换句话说,黄昏可拆解为 一花一草、一山一水,一个村庄 就是一块补丁 我观察过:落日回到西山脚下 光线与它同路,从山顶回家 最初的夜并不是黑的 当最后一缕光线来不及 从十一楼阳台盆栽的海椒苗上撤走 远处灯火已经亮了 那是对白昼的侧面解读 那是整个白天,在夜晚的投影 雪线以上 那些年因工作需要 常去甘孜,常看见一只鹰在雪山顶上 独自飞 高原上也
这一日遇上的,皆小事。梅湾路西的小欢愉、小郁闷 哭声也小,皆出于我为他,以执念 这一日也没遇见神明,我本不知神明是什么 这世上我也相信不会有神明,除了他和暮鸟 胡思起唐时王维形容春中“草木蔓发”时“村墟夜舂”之美 我的心就宁静了 天空似溪潭,深青 这一日顺着梅湾路西的灯,我催了催他 他住的地方暮鸟也多了起来,气候温和 他现在的生活是一种疾病,独自在工作室画一只坛子 那暮鸟以堆置
接连好些日子 雨,一直下 愁绪溅起遍地水花 “清明节近了 去乡里看奶奶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十三四岁的儿子 托着腮帮子 若有所思 那是好些年前的事 善良而忙碌的母亲 就一抔黄土,几株新苗 永远地,伫守在乡下 永远地,静了下来 于是,从第二年开始 每一个清明 我、妻子和儿子 阳光或雨幕,还有 那方叫官地坪的塬野 那个叫白竹溪的寨子 那片油菜花香的坟地 便成了
在甲板上消失,像是在走远。 更远一点,再远一点,雾也散了, 能看清楚的都看得清楚。 铁、铁锈、护栏、甲板,放低了身段, 眯着眼睛,会看到远天有很长的曲线, 有一些摇晃,又高低不停地起伏。 有一些抖动,又被隐去。 那解开缆绳的人,把缆绳又绕了上去,再绕一圈, 我的目光更加集中。 又在甲板上见到这样的劳作,值得感动。 又在甲板上见到这样的影像,值得保留。 我对着整个大海呼喊,那手
野鸭妈妈浮在湖面,它带着一群小野鸭 毛绒绒的小线团,在水草中滚动 它们的脚趾,让湖面出现针脚 仿佛要缝合,我倾斜到水中的身影 它们游过去好远,又朝我返回来 小鸭跟着妈妈,嘴里发出寻觅的叫声 荷花正好,鱼儿无所事事 我在栈桥上,等它们把木桩在光线中折弯 天地之间,一群生物穿过水中的木桩 如同穿过针眼,把我飘落的慵倦缝在水边 我像水中的木桩,被时光折弯 被几只小鸭,用脚趾把湖面上
一盏灯在远方,不能挑破鱼塘边的黑夜 深夜从镇上回来的人,在空空的 河堤上,面临 稀疏的村落和无垠的稻田 白日被抽走以后,它的余烬被黑夜按住 早已不再微弱地燃烧 夜行船只的灯光更轻,被自身机器的声响 茫然地击碎 只有搭建在河坡上的鸭棚,灯光描画出 伏地而睡的鸭子们 拖着黑影的酣梦,路经它们的脚步声 也不能将其踩灭 生命从不会流逝,它在默默地流动 抱着许多朦胧的事物 远眺,
太行山就是一块块巨石 一层层罗列而成 像面朝大海 缓缓起身的巨人 裂隙是阵痛过后 无法抹去的伤痕 五千里黄河作金腰带 万里长城扛肩头 巨石成就了东方巨人 千万个东方巨人撑起了华夏脊梁 听惊雷 那雷声是从太行山巅,如滚石坠落 敲击着胸膛的那面战鼓 峭壁崖下的村庄,水稻田溢出了绿意 红瓦院落里,栽着挂满果实的梨树 雨水裹挟着雷声,战马远去的厮杀声 随风,荡过汤汤的清漳河
巷口,母亲与蒲扇 陷进暮色。她栽种的丝瓜 翻过她的头顶 花生秧,正淹没她的腰 秋风吹,这些瓜蔓慢慢枯萎 掉落。又在来年重生 而我的母亲 是唯一不肯发芽的根 紫喇叭花 大山有一个秘密 就开一朵紫喇叭花 女儿摘一朵 别在她的耳畔 这样她就能听得清 大山的悄悄话 大山淋了一夜雨 清晨山坡上开满了紫喇叭花
我开了一家咖啡馆,那里离海不远 门板刻着许多海洋鱼类的名字 晚上我坐在吧台上,经常给 客人讲一些水手和鲸鱼的故事 我有个水手朋友,他常驾船穿越大海 他喜欢鲸鱼,说起鲸鱼时他异常兴奋 他说鲸鱼是陆地动物的后裔,在陆地 生活了数百万年,五千万年前进入大海 他曾在船上看见过鲸鱼,那是些身体 庞大的家伙,像潜艇一样露出 深色脊背,在海面上喷着高高的水柱 他听到过鲸鱼的叫声,沉闷略带悲
回城的路上 我坐在出租车的后排 四周的光暗淡下来 像是扑入了地心深处 赶赴未知的旅途 树影模糊,尾灯如织 大风过耳,世界一片混沌 唯有近处的博格达 身披霞光,寂静的余晖仍在延宕 一座山的位置从未如此具体 一座山,突然从我的心里长大 它变得如此迫切,成为我生命里的 一种象征。被日光和月光服侍的灯塔 风在施展酷刑,风变大了 司机把车窗摇了上来,哭泣的声音欢送 落日。银白的
沿黄河岸堤步行至日落。去超市 买了青菜、水果便回家了 取下绿色的围巾。 切葱、切肉。切断黄玫瑰根部 腐烂的地方 上帝应允 一个女人,常年与一把刀打交道 你的名字,偶有切肤之痛。 惊蛰记 我们在炉上烤苹果、 酒,还有土豆。 河里,流凌打着漩涡,相互碰撞 发出,嚓嚓的声响。 居住在八百里河套的中心 用鸽子的羽毛,画飞翔的翅膀。 黄河,每年出现两次流凌 一次上冻时,一次河
在海的怀抱里,我们像一条鱼 一样灵敏,却抵不过 不断反复涌来的浪潮,推着弱小的身体 有时被席卷,有时直接拍在沙滩上 大片鳞状的浪丘 它们列队有序,扑向岸边 先吐出几朵白色浪花,然后纳足 一口气,一路上始终这个样子 像是在复制自己 小心翼翼,又像是在护送一排排拢起的坟茔 完成海葬仪式直到接近岸边,才放开它 宽大的手掌,掀起浪头 整个海边瞬间被泡沫围拢着 留下潮湿的暗影、皱纹
我习惯高度白酒 父亲钟情十几度的米酒 说米是自己种的,酒是自己酿的,放心 我喜欢喝快酒 父亲一斤米酒的量 还要慢悠悠喝半天 尤其是隔着二十三年的鸿沟 没有共同的下酒话题 逢年过节与父亲喝上几回 回回别别扭扭难以尽兴 终于有一回尽兴了 在大兴村老屋喝 喝的还是高度白酒 这不是做梦吧? 我思想刚一开小差 父亲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立夏 母亲在煮糯米团子 香气慢慢浮上来
我们走进电影院,然后走进 电影。我们在电影里任性地 做一个无所不能的神,或者做一个 让天下人感动也让自己感动的拯救者 有时感到疲倦,我们就从银幕上跳下来 回到座位上喝一口水,顺便观察一下 坐在边上的人——是我们在电影中 某个勾心斗角的对手,还是那个 生死与共相依为命的亲人? 我们常常分不清:电影中和电影外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我们这一分钟认定是真的东西 下一分钟就被证明
一些暮晚已松弛 譬如古尔纳《上午十点的月亮》 马林·哈桑每到暮晚就开始 弹奏乌德琴 乌德琴蕴含奔放不易觉察的顿挫 历经嬗变或蜕变 他在地图上 标注上午十点的月亮 一艘从穆卡拉出发的轮船 终究会 疏通命运的栓塞 同样的暮晚 我在厨房准备一家人的晚餐 我自信于适度的松弛 如常。譬如京酱肉丝 常用的面酱,常吃的口味 垫底的大葱,切丝 夹裹用的豆片,一如从前 湖面上的叶
雨后,毛乌素沙漠 像一块海绵,吸收 天空倾泻的所有秘密 柳枝叶悬的水珠 等待风吹,阳光摘取 路边,积水洼 一张皱褶的脸,正在 寻找云藏匿的谜底 空白 我把父母照片的相框 从东面的墙上取下 挂在西墙上,目光 再一次陷入空白 原想留住照片的色彩 不再褪色,苍白 仅仅调换了个位置 父母就不知去了哪里 我呆愣愣地凝视 东墙上,时光 刻下的印痕 霜降 这一天,谚语的
在举行仪式前,我必须蹲坐或弓下身, 把正直还给浮标,确保它绷紧脊骨,平稳地 维系浪的良顺。白鹭,便能以流畅的滑动 熨平向岸风,学会在入海时,轻轻扭转双翼, 将我掷往河面的玫瑰苞,还原成水的涡流。 这堪称神迹,但跨越维度的方法,仅有两种: 闭上眼,或是捡白粉笔,找石阶背风的表面 画一个不规整的圈。 昨晚,我彻夜未眠,被迫消化变质的清醒, 犹如在河面的另一侧落枕。耳边,所有气泡 都
多年来,一直在讨好自己的前程 担心路上有磕磕碰碰 会被那些杂草和野花鄙视 在重大的抉择面前 试图去宽容 去鼓励 成败都是在历练靠心的 那块骨头 以及在确认自己内心 还留有愧疚后 竭力地,空出可以辽阔的地方 将我的中年 从头,爱过
隐入松林深处 在阵阵松涛声里放空自己 一座山,在一场雨后 所有的想法都空了出来 清空的包括昨天的云雾和烟霞 山间迷途的羔羊,也空了出来 那些深深浅浅的蹄印,落在山径上 与暮色相呼应 明月从不吝啬,人间清辉 穿过松涛 一路将我们带到山寺 一盏孤灯 挂在屋檐下,一点点的微光 携带温暖,含着等候 等我敲响大门 必是犬吠四起 那个沐在清风补丁里的乡村 祖父总是未应先呵笑着
夕阳的光线倾斜着 一只鸟飞进桦树林中 仿佛将灵魂安置在 绿色枝叶的深处 我们沿着小径散步 我说了些你不感兴趣的话 你始终沉默 什么毛姆、米沃什、金斯伯格 统统都令你索然无味 一些落叶被踩在脚下,暮色垂下 静,只有我们轻微的脚步声 与小径上的泥土 亲密地接触,一下又一下 你忽然向小径旁的草地跑去 我张了张嘴没再说话 我猜想,你一定是 趁着黑暗吞噬我们之前 去采一束野
一首诗要在半夜来临, 像载着猴子的电梯把躁动带到 门口,不必猜测将要发生什么, 伪装生活智慧,我不在笼子里, 闭紧怯弱,谁捏了下肩 悲剧发生时一直向后回溯, 那个世界此时会想到自己, 想到很久就开始的每天的泪水。 倘若不知,鸟也在飞翔 我喜爱的画面被拉近眼前, 我还有蚂蚁的眼,首先发现了蜜, 可亲近的空白处,慢慢涂抹 必须在一个没有恶兽的时刻, 如果想象把时间再推后三十年
教室里的灯光明亮,刺眼, 同桌和我一样,把课本放在桌上, 堆砌成一座岛屿。我躲在暗影里 翻开《百年孤独》 我需要用三千字的篇幅换取 片刻的自由。我倒数着秒针, 数着窗外昏暗的星光,有时, 自由比禁锢更令人窒息。 我轻轻合上“布恩迪亚”,继续回到 这片明亮的灯光下—— 我抬起头,看见同桌的侧脸, 宛如马孔多小镇,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暗淡。
深冬的清晨 父亲带我去镇上买一双新鞋 在霜花满地的路上 他紧紧地牵着我 我的手套厚实而温暖 感受不到他开裂的手掌 他总爱这样走着,把我挡在身后 每次看我时都要小心翼翼地回头 我望着他磨破的衣领、佝偻的身影 数他深藏的疲惫和不安 学他把叹息 锻打成无言的护具 大风击破晨雾时,他转身 将我裹进带着机油味的外套 喉结颤动间,我听见 时光敲打铁片的钝响 在我们之间,一圈圈生
水纹是一条河流的指纹 渔网悬在桅杆上 稻田爱着整个雨季,候鸟 游移于滩涂间 有人用竹篙 测量着天空的深浅 当菱角掀开黄昏的帷幕时 淤泥里浮起暗淡的船灯 芦苇荡深处 星辰正一粒一粒 从潮湿的陶罐里倾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