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宗英同志: 您好! 如果您还活着,今年应该94岁了。我宁愿相信,您没有死,您依然活在这美好的人间,永远活在21岁,永远面带甜美又羞涩的微笑,英姿讽爽,还是那可爱可亲的模样。 两年前的秋天,我来长沙参加我的作品《胜战:中国人民志愿军五任司令员》的新书发布会,由此与您的侄儿蒋祖烜同志相识。他满怀深情地告诉我:“我的小姑姑也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她牺牲了,还不满21岁,至今还长眠朝鲜。”听到此
这是一部写年轻人的作品,也是一本写给年轻人的作品。 这一个年轻人,这一个小人物,是一个湘妹子、辣妹子,她的名字叫蒋宗英,是一名志愿军女战士,在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战场上英勇牺牲,年仅21岁。她,既不是历史教科书中记载的英雄,也不是新闻媒体上宣传的典型模范,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战士,如果不是机缘巧合,除了她的亲人们外,蒋宗英的名字或许只能静静地印在烈士英名录中,依然鲜为人知。因为我此前创作
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 ——【唐】李贺 我叫,小县城里的考古人员,在我们那地界,管这行叫“铲老骨”,听上去和盗墓贼无异。 我的人生履历似乎写满了错误:中学那会儿本来有机会随父亲去南京读书,却阴差阳错留在了耳城这个弹丸大的小县城;高考填报志愿一念之差,被调剂到了本省师范大学历史专业;大学毕业后放弃了人民教师这一光荣职业,稀里糊涂进了。 一步错步步错,没办法,好多事情身不由己。 也说不清楚
我睁开眼,看到周身全是白的,墙壁,床单,天花板,连同记忆也是一片白色,什么也记不起来。好半晌,我才明白自己是躺在病床上,却想不起为什么躺在这里,想弄明白时头痛欲裂。我头部受了伤。有个六十来岁的老人在照顾我,他手脚不利索,不苟言笑,但做每件事都很细心。 “我不是你家人,也不认识你,是我把你送到这儿的,以后你就叫我老杜吧。”老头往脸上挤出一丝苦笑说。他和我素不相识,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遇到了,这是
事情就是这样,两辆电动车撞在一起,造成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当然,这不重要;他能感觉到左脚大脚趾锥刺般的疼痛,也许是骨裂,这也不重要;她还趴在地上,足有一分钟了,一开始,电动车压住她一条腿,她的脊背不停抽搐,他把电动车挪开,询问她的伤势,她还是只顾着抽搐。他回忆两辆电动车的速度和相撞的角度,推断她的伤势不会重于自己,他理解她,每个人对疼痛的感知程度不同,他的父母就是很好的例证。他爸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依
一 面的司机关了导航,停了车,说:到了。 两排青砖红瓦的两层小楼对峙着,村庄便到了眼前。零零散散的土院子从翔宇的脑海里奔出,摇摇晃晃一阵便消失了。水泥路两边,花栏里的花,与她记忆中的无关。它们只管红、黄、蓝、紫,各自艳丽。有两只狗,一只黑的,一只白的,迈着细碎的步子跑过来,望了翔宇一眼,又往前跑了。 父亲生前一直生活在这个村庄,给她起名翔宇,是让她飞得远远的。她从家乡飞到北京,从北京飞到上海
牛二的妻子提出让他去找顺风耳时,他心里其实蛮抵触。碍于妻子的态度,只好默认。牛二的默认,是既不吭声,也没点头。他妻子见状,来气了:“格老子的,你不去找,全家人跟着你喝西北风啊。”牛二只好“嗯”了一声,同时也点头。他妻子便露出了得胜的笑,牛二则奄奄一息似的,整个人没有半丝精气神儿。 牛二是在一个大雾弥漫的早晨出发的。按照他妻子的讲述,顺风耳住在一座大山里,那是苗族聚居的地方。牛二妻子说:“你一找到
他相信从前她没有这样,这粗鄙的习惯是她中年以后才显现出来的。 他中风躺到床上,不方便出门,耳朵倒是更灵敏了,一点点声音都能听到。大清早,他就有点烦躁,妻子在卫生间刷牙洗脸的声音都会吵着他。牙刷和牙齿的摩擦声,咳嗽的声音,漱口的声音,他都觉得响动巨大,就连她冲马桶的声音,他也觉着比以前大了很多。奇怪,一起生活那么多年,以前他没有留意过妻子在卫生间的响动。 好像是今天早上赵海军才突然意识到,他和妻
永永有一叠铅笔画,只他一个人看得懂,那是他藏起来的生死簿。永永画画不是为了美,他只是把线条当作字,帮他记下那些血债。被拐走的时候,永永才四五岁,还没上学,不会写字,他怕忘记那些往事,只好把它们画下来,他怕时间久了,那些记忆就丢了。 翻看这些画时,永永正在南方荒原骑行,有了一点钱之后,他开始寻找家乡。模糊的记忆像水底的景物,似乎看得极其真切,可转瞬连一滴雨水也能让它们破灭。永永残存的记忆里,儿时的
外地人大都不太明白,湘菜怎么一下就火了,且火得这般“摧枯拉朽"“风卷残云”。八天菜系里的另七天,昏头昏脑还来不及招架,便被赶去了各大城市的边边角角。但旋即连县城也给湘菜攻占了。你去我国的东南西北,即使是边陲小城,也能找到像模像样的湘菜店子。一问,老板和厨子还都不是湖南人。 若说是因味道好,那七大菜、八小菜的,谁都会拍案不认。毕竟,一方水土养一方舌头养一方胃!应该还是湘菜的仪式感、氛围感,能让吃客
罗马的第一晚,是一个惊悚之夜。从北京飞了十个半小时到慕尼黑,本想在飞机上写稿子,结果吐了一路。再转机到菲乌米奇诺国际机场,落地时已经晚上十点半了。此刻,我疲惫至极,恨不得立刻找一张床躺上去,沉沉地睡一觉,但我们还得拖着行季箱从机场坐火车到罗马中央火车站。本以为出站后迎接我们的是繁华的街景,迎面而来的却是衰败感:路面全是垃圾一烟头、饭盒、碎瓶子…还四处淌着不明液体。大楼门口睡了一排流浪汉:他们或是裹
螟蛉有子,蜾贏负之。 ——《诗经·小雅·小宛》 并未有明显的标记,亦无火焰或光的加持,但我还是准确地感受到她的特别,仿佛人群中一抹亮色。而她眼中的笑意印证了我的猜测。两个身份完全不同的女孩,此后形影不离,无话不谈。 昏暗街道空无一人,稀疏的路灯在前方摇摆,明明灭灭。在邀我去往城南她家的路上,她的声音被凛冽的寒风撕扯成碎片,又经过拙劣的修补,断断续续传进我耳朵。我将整张脸往围巾里缩了缩,试图用
远离森林的时候,我会忘记它,可是在森林里的时候,我却怀念它,在那里漫步时我会哭泣并且渴想它·… ——费尔南多·佩索阿 在巫密河岸,我们顺着坡边穿行,老梦和光泉一路目寻潞党参。 老梦说:“茶,接骨茶!”老梦是中医。 那是一种木本与草本兼具的植物,茎有节,酷似人的关节。每遇节处,长两片叶子,墨绿色的。结红色的果,酷如茱萸,珍珠似的一堆,在茎尖上摇曳。等叶子枯落时,留下的秆茎略显弯曲,像瘦长的手
应该很少有人像我,天热天身体里源源不断地冒出一股一股的凉气,仿佛它们就这么藏在身体的某个缝隙里,时辰一到,就咝咝地钻出来。天气越热这种感觉越明显。出于某种本能的反应,身体会调动每个细胞倾其所有、尽其所能,维护体表温度最基础的平衡。但是,这些努力明显不够,除了手心和脚心保持惯有的灼热,身体其他部位的感觉依然是一个字:凉。更为不可思议的是,明明感觉到的是冷,偏偏不时有细密的汗珠子从毛孔渗出,便常觉有一
无数灯光如章鱼触手将方莲缠绕,先是她的腿,紧接着是她的肩膀,随后蔓延至她的五官,直到她的鼻孔都快被覆盖,她无法呼吸,只能听见耳边涌人的人海欢呼与咆哮。一只手就在这时拉过她,她顿时清醒。回头一看,一个少年站在她面前,看清他脸庞的瞬间,方莲说不出话。是他,方天琪。她的脚步随他一起,一步步迈向台阶,走过幕布。台下,是一片人海,以及一张张应援灯牌。她与他一同站在舞台上,享受着众人的崇拜。她顿悟,她与他
庆莲从深水区返回浅水区的途中,一条蝴蝶鲤与她擦身而过。它独自在水中穿行,鼓动着腮,嘴里吐出些泡泡,尾巴在水中摇曳,层次清晰,主次分明。它静默、闲适。就在它快要消失的时候,庆莲看见它的眼神里流淌出一股悲伤与惆怅。而它浑身发出的银光,淡弱了。庆莲抬手,摸到了它轻逸的尾巴。触碰到的一瞬间,手臂一阵冰冷,随即蔓延至全身。蝴蝶鲤在水中停留,纹丝不动,如与水融为了一体,不可分离。庆莲思考着,它从哪儿来?要去哪
我很惊讶,这位OO后的小说作者竟然常常将自己的取景框面向中老年人的生活。《喘息》里,失去老伴的庆莲与同样失去丈夫的女儿相依为命,要怎样面对生活的泥淖,怎样安置自己的过往,又是否要开启新的感情?《散场》里,年过半百的方莲总是为家庭所累,背地爱追星的她心怀对新鲜世界的无限期待,但她平日里厚此薄彼的儿子和女儿对此持了相悖的态度,当她从一地琐碎的生活事务里抬头,许多人和事的真面目变得清晰,包括她追的那个歌
日本作家宫本辉的《幻之光》创作于1977年。标题已点题,但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这部小说,就是:它讲述了一个女性的内心从冰冷逐渐变得温暖的过程。同名电影是是枝裕和的首部执导作品(1995),获得了威尼斯电影节金奖。 昨天,我三十二岁了。从兵库县的尼崎嫁到的曾曾木这个海边小镇来,整整三年过去了,所以,与你死别差不多已有七年。 第一段已交代清楚背景:女主角由美子二十二岁结婚,二十九岁改嫁,叙述开始的这
彭晓玲的长篇历史小说《谭嗣同》的出版,于湖南和湖南当代文学而言,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情。 谭嗣同对湖南和中国的近现代史乃至当代都具有重要影响,写谭嗣同是很多湖南作家的梦想,但这个梦想多年来一直没能实现,因为谭嗣同是一个太复杂、太独特、太难写的历史人物。这不仅是当代文学写作的一个天题材,也是长篇历史小说写作的一个大难点。彭晓玲跟我聊及酝酿写谭嗣同,天概已是七八年以前的事了,她写这个作品的确非常艰辛,
有一种隐秘的生长是作家随着他的作品一起,或成为一名出色的“造物主”,或沦为一位平庸的“建筑师”。对青年作家而言,成长不仅是一个时态问题,更关乎他能否不断超越自己,写出孜孜以求的作品。我读李娃的小说前后有十年,在读完她的小说集《看不见的河流》后,更清晰地看到了她作品的“成长性”。 作家身上的气质会自然影映在他们的作品中。以我对李娃的了解,她天性敏慧,既对外部世界敏感(周边环境、周遭人事、四季轮回多
“已将全部的自己都给了岳麓山。”这是谢宗玉完成《千年弦歌》一书后的感慨。三年光阴,他把自己种在了岳麓山。他踏遍了山峦的角角落落,抚摸这里的山岚,也勘测着岳麓山的精神高度。他目光所及,是层林尽染,也是北宋《梦溪笔谈》记载的柴薪危机。他于莽莽苍苍的岳麓山间远眺,与杜甫望见的或许是同一片江水,却永远无法共享诗人登临时的那缕夕照。在每一寸的光影挪移间,时间暴露出它最残酷也最迷人的本质一一所有存在皆为瞬间,
2018年1月,著名杂志《纽约客》刊登了巴基斯坦裔美国作家萨蒂亚·谢帕德的短篇小说《海外归客》,作家法兰欣·普罗丝指出谢帕德的小说直接抄袭了已故加拿大作家梅维斯·迦兰的代表作《运冰车沿路而行》(以下简称《运冰车》)。若比较两个作品,确实可以看到小说人物以及情节设置上惊人的相似性,只不过原作中的旅居在欧洲的加拿天夫妇被替换成了旅居在美国康涅狄格州的巴基斯坦移民。 小说刊登后,谢帕德在接受《纽约客》
导言 2018年1月7日,《梅维斯·迦兰作品集》的编辑法兰欣·普罗丝在其“脸书”页面上发布了如下信息: 有谁能读一读1月8日那期《纽约客》刊登的小说《海外归来》,然后再和梅维斯·迦兰的《运冰车沿街而过》做一下对读?在采访中,作者萨蒂亚·谢帕德承认她受到迦兰小说的“影响至深”,但是这种“影响”简直是复刻:细致到每一个场景,情节转折,人物姿态,乃至具体的对话一一唯一重要的区别是这些人物不再是二战后
(MavisGallant,1922-2014),加拿大著名作家,生于魁北克,长期旅居,她在短篇小说上的造诣尤其显赫,长期为《纽约客》撰稿,曾获加拿大总督奖、马特·科恩奖、迈克尔·雷短篇小说奖、欧·亨利短篇小说奖、美国笔会/纳博科夫文学奖等,被加拿大评论界称为“最受忽视的文学大师”。 如今他们告别了国际舞台,重新回到原点,彼得·弗雷泽的妻子说:“别人在海外都混得很好,就我们不行。” “你得有手
名字 有时候,我会突然想起刚出生时, 我是没有名字的。还有些时候, 我会突然忘记自己的名字, 茫然地迟疑了许久,它慢慢浮现出来,我看见它,抚摸它,接受它, 试着把它纳入自己的结构, 像适应一个植入体内的机械器官。 一生中,我和名字反复习惯, 直到我死去,从消散的自己里, 我的名字,作为一个外来的部件, 裸露、残留,代替我一直存在。 吻 不要开口说话, 语言是一颗长生果,